此诏一出,京中传闻四起,文武百官不禁在私下里揣测。
当时虽有先帝遗诏,但以宁晏礼的手段,若想趁机夺位也并非难事,他竟放着到手的皇位不要,心甘情愿扶持才十几岁的李昭上位,再联想先帝对李昭淡漠如斯——
难道其实宁晏礼才是李昭的生父?
流言一时间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可也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若按当年三皇子的年纪来算,宁晏礼是李昭生父,那岂不是十岁就当了爹?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终究是想不明白,怎会有人甘心把眼看到手的皇位给推了?
东市街角的面铺,缙云闻得旁边一桌正悄声议论宁晏礼的事,气得一把握上了腰间的佩刀。
“尝尝吧,趁热。”青鸾将一碗汤面搁在她面前。
缙云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托案,将另一碗撂下,低声道:“女史若是听不得这些闲话,属下这就去让他们闭嘴。”
青鸾抽出木箸,取出帕子擦拭递给她,淡道:“有人念叨,总比被人遗忘的好。”
缙云微怔,双手接过木箸,抿了抿唇道:“……女史说得有理,是属下莽撞了。”
青鸾闻言一顿,拿起桌边的醋壶,默自倒了起来,温声道:“缙云,你不必对我如此。”
自南郡到夷城,又从夷城返京,缙云一直跟在她身边悉心照顾,青鸾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从何说起,眼前倒算个时机。
缙云自是明白青鸾的意思。
她踌躇许久,终于低声道:“……属下奉命照顾女史周全,不敢有误。”
一股酸涩之意涌入鼻息,竟让心脏也跟着酸疼。
青鸾看着面汤被醋色染深,半晌才回过神,抽了抽鼻子道:“那是很久前的事了,如今既已回京,你也无需再将精力放在我身上了。”
宁府上下的事仍由鸦青在打理,凭缙云的细心与身手,继续做影卫,亦或是当个女官,都比守在她身边像个婢女要好上许多。
缙云撂下木箸沉默少顷,眼圈微微泛红:“……照顾好女史是大人最后的嘱咐,属下不敢违背。”
她顿了顿又道:“若女史觉得不便,属下往后可于暗中保护女史。”
心中痛意更甚,青鸾不觉将醋壶捏紧。
这时卖面的老叟佝偻着腰,端了两碟小菜过来,笑盈盈道:“女郎又来了。”
青鸾艰难地换了口气,迅速平复好情绪,微微点头寒暄道:“老丈这铺子眼见着生意越做越好了。”
老叟“哎”了一声,将两碟小菜撂在她和缙云中间,笑道:“多亏之前有位贵人赏了那片金叶子,再加上平日里攒得一些积蓄,便一咬牙盘下这间铺子。要不这入了冬,摊子没法支了,怕是连讨个生活都难喽!”
老叟说着往青鸾碗里一瞧,见醋色极深,不禁叹道:“我记得女郎早先来我那摊子吃面,还吃不得这么些酸哩!”
青鸾挑起面,淡淡笑了笑:“从前喜甜,近来确是更爱吃些酸的,反倒觉得甜多腻人。”
说话的功夫,旁边议论宁晏礼那桌客人已食毕起身。
“你说,当年那三皇子得何其狠心,才敢对自己下那般毒手,竟不惜做了宦官。”
青鸾闻声瞥去一眼,说话人是个瘦麻杆似的长衫书生,讲到“毒手”二字,还用手刀在下身比划了一下。
一旁的是个方头方脑的书生,听瘦麻杆说完,挤眉弄眼道:“什么宦官?都传是个假的,不过是顶个身份,还能自由出入后宫,这等美差换做是你,难道不去?”
“原是为了这个!”瘦麻杆恍然大悟似的,脸上露出一抹令人作呕的淫。笑:“若有此等艳福,确是给个王爷身份也换不来!”
青鸾眼梢一抬,手中木箸掷出,一支嗖地钻到方头方脑的脚下,一支从瘦麻杆脖颈飞过。
“哎呦!”两人同时大叫。
方头方脑正迈门槛,被那木箸滋溜一滑,来了个劈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