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交织中,青鸾凭借方才的猜测试图挑起他的共情,“十六年前云都陷落,淮南王府欠了多少血债,大人难道没听说过吗?”
宁晏礼的手臂果然微微一滞。
半晌,他脸上浮现出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很快,青鸾就感觉到腰间的禁锢缓缓松了下来。
紧接着,笼罩在周身的温热气息如潮般退去。
殿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起来,宁晏礼放开手,落在青鸾眼里的目光也随之冷却,仿佛将自己重新冰封回沉默的躯壳中。
他淡淡看了青鸾一眼,“既有仇,便少与他私下相见,以免打草惊蛇,横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青鸾愣了愣。宁晏礼已转身向殿外走去,然而行至殿门处,他脚步突然一顿,又道:“阳华离宫前这些日子,定会加紧追查那晚漪澜殿的事,你便在东宫藏好,其余的事我会安排。”
青鸾看着他,忽而有种莫名的感觉堵在心口。
“今日之事不许对旁人提及。”墨色背影透出一丝凉薄。
青鸾薄唇翕动,“奴婢明白。”
银簪还钉在门柩上,宁晏礼轻扫了一眼,见是宫里做的普通样式,猜测多半是皇后赏的,便收回目光,打开殿门。
一股潮气扑进殿中,吹起青鸾两鬓的发丝。
“多谢大人相助。”她倏然开口道。
墨色衣袍被风吹得翻飞,宁晏礼的动作稍稍一滞,但却没有应答,径自撂摆迈出殿门,迎着斜风簌簌,踏入雨中。
不知过了多久,青鸾突然回过神来,向殿外追去。
跑到殿门口,果然见到支在墙角的桐油伞,伞尖下还汪着一滩水迹。
青鸾急忙将伞拿起,撑开跑下石阶。
她追得太急,没注意鞋袜已被石板下的积水溅湿,然而此时,宫墙尽头下的一点墨色,已在嘈杂的风雨声消失远去。
一场大雨直至入夜才停。
“吁——”
童让将缰绳一勒,马车缓缓在宁府门前停了下来。
鸦青带众人从门内迎出,一个下人上前把马凳摆好,童让回身将车帘掀开,唤道:“大人,到了。”
两名影卫提灯上前,一左一右,将马车照亮。
一阵马蹄哒哒而来,屠苏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到门前勒马停下。
鸦青见他一身淋透,像刚从池里捞出来似的,当即一懵,“你怎么淋成这样?”
“别提了——啊嚏!”屠苏打了个喷嚏,一脸怨念地揉了揉鼻子,“那贼世子也不怕被雨淋坏,竟生生与我僵持了两个时辰!害我腿都蹲麻了!”
这时,宁晏礼从车厢躬身而出,鸦青转头看去,又是一愣,“大人你怎么也——”
然而话未说完,只见宁晏礼冷飕飕抬眸,将一记眼刀飞了过去,当即就把他后半截话堵在了嘴里。
宁府众人见此,不禁都缩了缩脖子。
宁晏礼撩起湿漉漉的衣摆走下马车。
湿透的外裳紧贴在身上,这种混沌狼狈的感觉,让他此时心情极度阴沉。
他径直回到寝殿,砰地一声带上门,将众人的疑问隔绝于门外。
鸦青赶紧吩咐让人去备姜汤,回头又把童让拉到身边,低声道:“我只这一日没随大人入宫,怎的一个个回来落得这副样子?今日雨下得急,宫中就没人给大人备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