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背后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哪怕景相似人相同她也再不是当年的裴宣了。
子书谨拿裴宣当然是没办法的,但拿假冒先帝的裴岁夕起码有一百种死法。
她翻身就跪,跪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下官该死!”
她放开手在榻边下跪的动作一气呵成,快的让人都没反应过来,广百掀开帘子时只见裴大人跪在榻边,太后仰躺在榻上。
作为贴身女官她自然第一时间去看太后。
太后双眸仍怔怔望着前方,像是有一团迷雾笼罩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装着怎样翻涌的思绪。
太后心思莫测,一直如此,广百略微放下心来,却骤然看见太后慢慢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只是这样一个动作那只清瘦的手已然青筋毕露,在这个动作里,太后的目光始终死死盯在榻边的少女身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
广百说不出来,她只是心里骤然一紧,连她这个旁观者也忍不住生出恐惧想逃的惊惧。
她跟随太后身侧近十年,只见过太后露出这样的眼神两次。
一次是太祖皇后之死,一次是陵川郡马,广川侯世子之死。
那两次死亡让太后与先帝的关系急剧恶化,以至于最后覆水难收。
而这,是第三次。
这位裴大人到底有何能耐,能让太后动此雷霆之怒?
裴宣不知道,裴宣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召幸是你要召的,摸你一下你还打我,裴宣委屈,裴宣不敢说。
过了半晌上首才终于有了动静,一只手抬了起来。
又来?
裴宣条件反射的一躲。
等裴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躲一下这种事对于裴远珍就是纯耍他玩儿,那个老家伙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对于子书谨就不一样了,她想打你你还敢躲,她能立刻面不改色的拧断你的脖子,让你一直到入土都保持这个歪脖子的姿势别想再动。
她躲开以后子书谨的手僵在半空,当真没有前进分毫。
只有广百才能知道那一刻太后的眼神有多么晦暗。
时间好像在刹那间凝固了。
裴宣冷汗涔涔,识时务者为俊杰,上天多给她一条命不是拿来让我冤死的。
裴宣在近乎凝固的氛围里动了,就在广百以为她是要再次磕头求太后饶恕时看见她忍辱负重的往前移动了一点。
她把脸凑到了太后手边。
广百:“……”
这也太从心了,广百几乎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然后更诡异的事情来了,她竟然发现太后脸上暴雨将至的阴云竟然奇异的散开了少许。
那双手并没有如裴宣所料的打上来,而是在她的战战兢兢中勾上了她的下巴,很冷的一双手,让人疑心她是不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裴宣冷的不舒服想抖又不敢抖。
顺着她的力道裴宣不得不抬起头。
太后的脸近在咫尺,温润玉质般的眼,削瘦的脸颊,如瓷一样苍白的面色,她应该是刚刚处理完一天政务,眉眼间依稀拢着苍白倦色。
离的愈近愈能清晰的察觉到她比五年前要憔悴的太多,眉眼间已没有了当年的锋利狠辣,那些疯狂和杀戮都好像被岁月从她身上洗去,让她显得如此清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