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一时不语,却是浅浅一笑。
其实,相比较之前,他的心境本也已经是想开了许多。
而如今听得宫儿月说得这一番话,不由得更是有些幡然醒悟。
其实,他在经历了那么多挫折之后,也是对所谓的“君权”与“卿权”之间的是非界限是产生了一些质疑。
他这些时日来,也是在不断的思考,不断的领悟,并且也是在不断的观察。
尤其是在阳虎代摄鲁国的这一段时间里,李然作为相对独立的第三方视野,反而是看清楚了许多的事情来。
诚然,公室与卿权的斗争本就是这一时代的政治主旋律。但是当他蓦然回首之时,他却发现,在这一时代,真正能够做到,或者是促成“主张公室”的人,却往往都不是国君本人。
楚灵王、王子朝、鲁昭公,他们这些人无一不是所谓“君权”的代表。
但是呢?他们虽然个体之间可谓是大相径庭,但其结局都算不得成功。
而倒是像赵文子、子产、叔向、晏平仲,甚至是像阳虎这样的陪臣,他们这些人,不管他们是何等的身份,又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甚至是运用了何种手段,他们又都起码是这一时代,真正的扛起了“主张公室”大旗的风云人物。
所以,李然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沉淀后,他也是开始了一番真正的反思:
1。卿权对于天下庶人的安宁诚然是有害的,因为他们势必会与民争利。但也并不代表君权就对天下庶黎就没有危害。显然,楚灵王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天下黎庶的安宁,与是否为“君临天下”亦或是“卿族当道”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2。但另一方面,若是只利用国君的主观能动,来达成加强公室的目的,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因为国君乃是孤家寡人,是极其容易被左右所蒙蔽的。所以,即便是一开始再英明的国君,都难免会被下面的卿族给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最终还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3。卿权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而利用卿权本身,来制衡卿族,这或许才是天下道统的真正出路。所以,在李然看来,礼乐教化的作用也无疑是强大的。
换句话说,也就是利用“好的”卿权,用思想来武装他们,并拿来抵制“坏的”卿权。这或许才是真正符合这一时代潮流的做法!
而李然的父亲李耳,当年所言的“顺其自然”,或许也正是这个意思。
毕竟,能够治疗蛇虫剧毒的药材,往往就生长在它们本身所处的那一片草丛之内。
……
就在李然如是想着,这时,宫儿月又指了指前方:
“先生,你看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所以,即便是能够去守住这一片的安宁,也终究是好的吧!”
人来人往中,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让李然也甚为感触,心情也自然是好上许多。
“月儿,你说的没错,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确是不易了。”
“但是,有一件事你或许也没搞清楚。其实,我绝非是避世不出,而只是……呵呵,你就权当是我在等待一个时机吧……”
“所以,此事你倒也不必劝我……至于夫人,我……”
李然说到这里,却又说不出话来。
对于祭乐,可谓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而这种的伤痛,也同样是让他变得像如今这般颓丧的催化剂。
但同时,这也绝非是三言两语便可以劝慰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