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睨着柴堆里东倒西歪的人,布料上乘腰间坠玉,扮相怎么看都像是混得不错的模样,他问:“这三人在京城是什么身份?”
莲净边打鸡蛋边瞅了三人一眼,说:“他们书房有账本,大概是东畔走货的商人,负责给尹家的店铺供货。”
“原来如此。”温离指尖敲着桌若有所思。
三人的衣冠歪斜凌乱,意识尚存几分清醒,听闻二人说的话,含着破布支支吾吾,扭着身躯反应强烈。
温离推了椅子,走两步弯腰扯掉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口中之物。
“你们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温离才给人松嘴,这人立即便朝着温离失声大吼,幸在温离隔了一步远,没遭着唾沫星子。
“我们是……”温离执着小折扇点在这人蒙眼的黑布,善心地说:“赵掌柜的最好想清楚再问,到底你的命只有一条。”
赵祥这人还算聪明,听明白了温离的话,转言怒问:“我不过是替尹家走货的商贩,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这位大人?”
温离撤了扇,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道:“得罪谈不上,我此番‘请’你们过来是有事不明,希望各位解惑而已。”
“你们还抓了谁?”
温离眼神看向对面人的身侧,温和地说:“自然是昨夜和你同出尹家别院的两位,商贩。”
“张老板!孙老板!”赵祥挣着手腕的麻绳喊了两声名字,耳边传来断断续续地闷哼,赵祥侧耳仔细一听,对着温离道:“抓我们来究竟要问什么?”
灶台生了火,锅里添了水在烧,温离往暖和的地方挪近些,仰头和操着大勺的莲净说:“水开了那便再闷壶茶,夜里冷。”
莲净低头俯视道:“属下还是命人寻个手炉给您吧,免得冻坏了。”
温离颔首,补充说:“再寻把小些的钳子。”
“是。”莲净挽了两道袖子,抓着大勺去门外差人。
赵祥背靠柴火堆默不作声,温离回头盯着人看了片刻,忽然道:“你是哪里人,在京城待了多久?和尹家做的什么生意?”
赵祥循着温离的声音动了动,警惕地说:“黔州人,做的香料,每年得进京两趟对账。”
“黔州入京路途远,赵掌柜的今年没在老家过年,为了生计背井离乡的,挺是辛苦。”温离起了身去拖椅子,坐到灶台旁烘干打湿的衣料。
赵祥冷哼,没接话。
温离踩着脚底的干柴说:“黔州的香料运到京城卖能赚几个钱?想必盈头诱人才叫赵掌柜不辞辛苦千里迢迢。”
“尹家给的当然比普通商贾给的多,谁不乐意跟有钱的主做买卖。”赵祥知道绑匪非等闲之辈,尽量冷静地与之周旋。
“是啊,我也是做生意的,平日看看账本的盈利心里也欢喜。”温离换了舒服的姿势倚着,闲谈似地说:“不过我听闻最近尹家在黔渡的生意不行了,那儿最近土匪横生经营惨淡,似乎是手里头的货压着出不去,年前的时候啊,还偷偷摸摸见了金碌。”
温离观察着人,说:“金碌是谁?管天家生意的人,尹家想靠皇商维持门铺的营运和周转,未免异想天开了。”
他稍顿了顿,“怎么,我记着尹家在黔州有几家铺子,你与他们做生意难道不知道吗?”
赵祥微微低下额头,那是在思考的反应,温离等了须臾方道:“你是金碌的人,你究竟想查什么!”
温离嘴角扬起,借着雨夜的静谧沉默一会后,故意踢开鞋底的干柴,突然的声响把什么都看不见的赵祥吓得身子颤了颤。
莲净从外边打帘而入带进了一股冷风,手指勾着只花纹精细的手炉,他知道主子身子弱怕冷,但没想到这般怕冷,竟把椅子都搬去了灶台边上。幸好他放机灵了点,寻思着要给主子添个手炉,否则真要熬上一夜,明早指不定又坏身子,那可不是罚二十鞭子就能完事了。
温离瞧着赵祥胆战心惊的样无声笑了笑,听莲净命人关上外间的门,看着人把手炉搁在灶台上头,去给窗户开个缝通气,“公子小心烟熏。”
温离抬袖闻着味儿,说:“不大,明日沐浴换身衣裳就是。”
莲净回身便见公子眉头微蹙地嗅自个的衣袖,像只家养的小宠物,与在主子面前恃宠而骄的骄矜作态大相径庭,显得温顺多了。
“你杵着窗户口愣神作甚,是要饿死我吗?”温离拍打着袖子沾染的烟味,瞅着莲净不满地问。
莲净暗忖自己话说早了,拱手认了错就提着手炉给公子装火炭,手上办着事心里还不禁佩服起主子,区区半年就把人惯坏了。
火炭是莲净出门找手炉前放进火堆里的,这会直接夹进手炉便可。温离接过莲净递来的手炉,渐渐驱散了些湿冷的寒意,他继续道:“查什么?单凭尹家几句话就想与皇商合作?尹家如今的门面做什么买卖,盈亏如何不查个明明白白,金大人能安心?”
“不过也是,三位掌柜的心大,没摸过几回账簿吧?”温离眼风扫过他们,把小折扇揣回衣襟放好。
“这位大人既然查的是尹家的门铺,那与我等何干?我们不过是供货的商贩,尹家真正的出纳明细您该去问负责流水的账房。”赵祥沉住气,头脑思绪还算清晰地说:“我虽然本家在黔州,但出于走货的原因,我亦是不常久待家中,和黔州尹家的铺子更是来往甚少,不知道也是情理之内,大人又何必如此为难小的们,都是乱世里讨口饭吃的老百姓。”
温离暖和发白的手心道:“怎会没有干系?尹家生意难做,进的货在黔渡卖不出去就成了赔钱的东西,定然会另觅蹊径处理掉,那与你们走的货便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