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虫崽是唯一的幸存者,这也意味着他和他所寻找的虫,注定无法回到彼此的身边。
“他是你的亲眷吗?”
以温和的语气做出有针对性的询问,灰色的眼睛注视着急切的幼虫。
然而出乎意料,对方快速地摇头。
“带给我们食物,教我们说……说话。”
努力回应这一提问,还没有步入亚成年期便展现出优异拟态的雄虫相当顽强,刚从濒死的境地被拉回来,便艰难地顶着恐惧开始挣扎自救。
比一般同龄虫更好一些的表达能力,在这种时刻帮了大忙。
这只幸存者在寻找自己和另外一些幼虫的抚育者。
某只出身于战败的核心基因族群的雄虫,艰难地庇护着一群失去亲眷的幼崽。
等级越高的虫称呼越长,往往达到三个音节或以上,以此来区分出他们与其他虫的差异。
直系如克拉克、克里曼、克里沙、罗克珊,全都有着相对正式的名称。
格雷塔这个名字,意味着被当成货物贩卖到足肢种地盘的虫,可能原本有着相对优渥的出身,才会有余力教导身边的幼崽通用语。
然而一旦其身处的族群在战争中失败,曾经的安稳环境便会瞬间化作泡影。
“他们咬他,咬我们,很痛。”
太过年幼的虫崽很难对具体的暴力进行解析,也无法理解伴随着暴力进行的繁衍行为。相对年长的雄虫在困苦的境地中挣扎,同时尽量喂养着同样失去族群的幼虫。
将美丽和稀缺编织成的项链套在孱弱的个体上时,这项链会化作绞索。出身于核心基因族群的雄虫便是如此。
大部分虫族如同太空时期的维京,野蛮和劫掠的兴致远高于对同类的恻隐心。
每一只雌虫都想看漂亮的玩具碎裂。
正如同刚降落于ja时,交易巢穴的管理者提议将格拉卖去能源矿场一样。这个物种对于道德毫无理解,却又会因为血腥和暴力而情绪高涨。
死亡和繁衍所带来的欲望总是同出一源,对于其中一方来说惨叫着无法忍受的事情,对于另一方则成为了趣味与乐子。
然而,几乎没能在整场战争里留下名字的雄虫,却坚持在难挨的痛苦中养大了三只毫无亲缘关系的小虫崽。
脆弱但是难以催折的成年雄性身处足肢种的地盘,捡垃圾一样捡到几只奄奄一息的幼虫,挤出贫瘠到可怜的食物,又慢慢地教他们通用语和相关的知识。
当战争进行到末期,足肢种开始大肆搜刮领地里的雄虫与幼崽,准备将自己的族群成员付之一炬,提前一步嗅到恐惧气息的抚育者也曾尝试把自己所照顾的幼崽藏起来。
但是这种努力失败了。
他们如同零件货物般被搜刮收集,扔进安贡。
长久的苦难没有摁碎那些难以磨灭的希望,却又轻而易举地被一场屠杀所销毁。像是将一朵花或是一颗草,踩进淤泥中那样简单。
足肢种的亚王虫亲手银灰色的幼虫单独拎出来,拎到所有虫的面前。
这个意外的发现令在场的虫发笑,还有什么比突然看到一只形似仇敌的虫崽更加滑稽的事情。
那是血腥而恶意的怪诞笑容。
它点燃了随之而来的一场狂欢。
纷乱的记忆复苏,混杂着灰翅与闪纹种基因的小雄虫重新陷入惊恐和癫痫,克拉克用很多很多的小毯子裹住这不停抽搐的幼崽。
黑暗柔软的茧囊环境会令年龄小的虫感到安心,模拟出一种尚在卵中的错觉。
强大的雌虫则隔着茧轻轻地拍着对方。
筋疲力尽陷入沉睡的虫崽还不知道,堆积在安贡中的大量雄性和幼虫无一存活。
甚至连他们的残骸也同沉淀其中的淤泥血浆一起,落入阿卡夏裂隙,静谧无声地湮灭在这个宇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