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气的咬牙切齿,一手捂在胸腔隐隐传来刺痛的伤口处,连喘息都觉得费劲。想来赵晖是在耍自己,亦或者在惩戒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听话。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做除了把自己气的半死,还能有什么好处。
也许自己的愤懑不安,正是他人的爽点呢。
明徽努力平复呼吸,望着窗外天光正好,万里无云。心想是时候该去王府给赵晖递个台阶级,无论是自己认错,还是低头,从此以后还是要继续维持和对方浅薄的兄弟情义,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只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去面对狂风暴雨,却不想赵晖有事清晨便出了门。明徽扑了个空,刚想离开时正巧遇到刚回府的怀王妃杨凤屏。
一袭低调却奢华的银丝锦绣百花裙,髻用金宝花钿点缀,正中用银鎏金累丝镶宝石的头饰做挑,是这个时代最正派端重的亲王妃做派。明徽看的有些呆了,一时间终于明白普通人家的富户再怎么荣华,也根本没法和京城正儿八经的皇家亲眷相比。
亦或者杨家姐姐就是一个气场十足的女性,他见之便觉得敬畏。
杨凤屏到是知道内情的,自然而然的对明徽格外宽厚,亲将人请到外院正厅喝茶。
她怕明徽拘束,捧着一下盏清茶含笑道,“我有一个弟弟,如果还健在,也到了你这个年纪。你有话不妨先跟我说道说道,我转告殿下也好。”
明徽干笑两声,犹豫间磕磕绊绊的交代原委。杨凤屏放下茶盏沉思良久,忽苦笑一声,“我道殿下这几日又愁又烦的,原是和你有关。”
明徽尴尬的将那几卷画轴递了过去,也懒得避讳,直愣愣道,“我喜欢男人,且只喜欢男人。我不该娶妻纳妾,不该为了自己的脸面耽搁她们的青春和人生。这也太不负责了,也忒……缺德了不是。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如果有的选,她们肯定也不会愿意嫁我。所以我求王妃,让殿下省了这份心罢。”
杨凤屏听罢,心里先是一震,忽涌起一股难言的感伤,也惊异明徽身为男人,却说出这番为女儿家考虑的言语。
明徽见杨凤屏楞在原地,忍不住脚底抠上地板,诧异自己怎么就随意的出柜了。可见有些人就是天然有种让人不自觉说出心里话的交际能力。
杨凤屏重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后叹息道,“为了你今日这些话,我该帮你的。”
明徽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怎……怎么帮?”
杨凤屏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明徽瞬间便懂了,应和着点了点头。赵晖自己先不愿意纳妾室,杨凤屏完全可以将那些画轴上的女子们全推过去,哪有皇亲国戚没挑过,就让个底下人先选的道理。
杨凤屏声音柔和而怜惜,远远望向天际,“如果有的选,她们也不愿上供般被人挑来挑去的吧。”
察觉出话语里不该有的无助,杨凤屏目光转向明徽,透出深切真诚的关怀担忧,“怀王殿下……从前不是这样会为难人的性子。虽外表看着冷人,但热心肠,也重情义。大抵是人越靠近权力中心,越怕身边的人和物都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格外焦虑敏感,不知不觉间开始将筹谋算计用在至亲之人身上。”
明徽无言,默默将手里端着的那一盏热茶送入口中,本该是清香扑鼻的,却品不出任何滋味。
“其实他不过想有个人真心爱他,疼他一场。”杨凤屏摇了摇头,“可这种做法只会把人越推越远,他很清楚明白这一点,可还是要这么做,真是怪事……”
明徽垂眸沉默了许久,直到快到了正午时刻,有宫人过来问候,他才意识自己发了太久的呆,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
杨凤屏将人送出外院,忽沉声开口道,“站在权力顶峰上,已经不能简单把他们当“人”来看待,他们坐在高位中央,即希望人人畏惧,又不肯与孤独共沉沦。他们需要感情,又时刻提防感情。所以你要学会演戏,无论声泪俱下还是喜笑瞠怒,他们喜欢什么你就要演成什么,久而久之日子才会好过些了。”
明徽听了心中轰然一惊,再回头望向那个端庄温雅的王妃娘娘,一张容色并不算出众的面孔下,却是极具隐忍的悲伤和强大。而那悲伤转瞬即逝,只剩说不出的坚韧和清醒。
“回去吧,想明白了便不会茫然无措。”杨凤屏勾唇一笑,不再多言。
离开王府后,明徽一个人走在街上,万般失落。正午的暖阳直照在身上,本该是无比温暖的,却只生出复杂荒唐的感慨。
寒潮渐退,路边的桃树抽出新的嫩芽,竟冒出一二花骨朵。
原来已经是春日了。
明徽抬手轻轻抚摸自己冰凉的唇角,那日上元节的夜里,赵晖那一吻到底什么含义。
作者有话说:
杨姐姐是那种自己淋过雨,所以愿意替别人撑把伞的好人呜呜
第162章真话难听但有用!
赵晖确如杨凤屏所言,他或许真的在权欲中丧失了爱人的能力,而这种寻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折磨的却并非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