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谢衍没有败过。即使是与天道对弈,他也与之分庭抗礼。
这世上能够杀了圣人的,唯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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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雷动,天命将至。
道劫、情劫、红尘劫,三劫齐动。
他已经不能如常引领仙门,就将事务分给儒门三相,嘱咐他们暂代圣人职权,自己不知所踪。
登仙天劫,是最顶级的雷劫。
谢衍不欲与他人走得太近,否则雷劫落下时,沾了即化飞灰,平白累及他人。
圣人主动放逐了自己。
他生性爱山水,尤爱这江上清风。
谢衍登舟,自微茫山“舍昼夜”顺流而下。小舟飘摇,他也漂泊,与江枫渔火同眠。
江心沉,酒微冷,风似悲泣似幽咽。
暮光与斜月照在他的身上,岭上寒雪作襟袍,裁一段月光作玉带,当是绝顶风流。
可惜,圣人檀墨的长发也被月光染白,深深浅浅,岁月煎熬。
谢衍垂下眼睫,似是笑了,他执着酒盏,将烈酒泼向江心。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谢衍要从水中捞起月亮,却掬了一捧幽冷的水,感觉不出冰冷的温度。
他随手放走江水,笑道:“倘若就此逝于川上,寄身天地之间,摆脱形骸之累,或许才是真正的自在。”
“……这是我当年,发下大宏愿时,就早已抛却的梦想。”
谢衍少有地想起当年戏谑之语。
当初,别崖还是他的徒弟,跟着他四海为家。
舟船入明月,少年殷无极就在炉边摇着蒲扇煮茶,听着师尊说:“衍少时离家,浪游天下,兴之所至,偶尔也会觉得寂寥。”
“惟愿余生放舟五湖,身侧有一红尘知己作伴,观四季轮转,江湖夜雨,烹茶煮酒,闲话平生。”
少年替他斟茶,咬着唇,“师尊出世之人,潇洒不凡,也会想要一位红尘知己?”
“自此遁入江湖,也是要有美人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