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用雪包住火,哪有那么简单,还不得先压制他,再一点点咽下去,还不能让他太激烈地排斥,免得神魂结合失败,反噬己身,造成识海崩溃。
谢衍受不住,在元神最深处被弟子侵占时,用手背抵住唇畔,遮掩这片刻的失态。
正当神魂极乐时,无涯君几乎理智涣散,即将被谢衍捕获到手……
忽的,他听见回忆的黑暗里,传来越来越激烈的指责声,近乎谩骂:
“师徒悖乱,不知廉耻,亵渎天道!”
“枉读诗书,枉为圣人!”
“圣人谢衍,和弟子媾和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很快乐,教你连仙门之主都不想做了?”
“……什么样卑劣的师父,竟对弟子出手,玷污门楣。什么光风霁月,什么无暇君子,做出这种肮脏勾当,怎堪为仙门表率?”
“照我说,儒门,不过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上梁不正下梁歪。怕不是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连圣人都是伪君子,与亲传弟子私通,与魔君厮混,简直是吃里扒外,出卖仙门,罪大恶极。”
无涯君瞳孔微缩,似乎被击中了最深的恐惧,他忽然惊醒,激烈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嘶哑:“不、不行,我不能——”
被师尊魂魄包容着,身处巅峰,却抵不住这些刺着脊背的恶言。尤其是针对师尊的,这让他快要崩溃。
师长的品德,宗门的名誉,他竭尽全力地在维护了,教他死都行,为什么会这样……
无涯君明明快要融化了,撑起身体,顾不得还在融合的神识,似乎想向谁辩驳。
他不知这流言蜚语的方向,却像是本能的印刻,不计代价地维护师尊。
他孤直又倔强的青年时代,满怀的是对无形命运的抗争。他的泪水盈满长睫,接连道:“不,不是……不是师尊的错,是我欺师犯上,都是我罪大恶极……”
无涯君痛苦之下,伸手摸索着,想用什么丢进虚空,教这些声音闭嘴。
谢衍被他这么一闹腾,神识都要被折磨疯了。他快服了他总是在隐忍自虐,什么也不肯说的徒弟。
“别崖,你要用什么砸过去?”
谢衍勉强稳住心神,维持着神识链接,一边哄他精神不稳定的徒弟,一边握住他的手,取下他乱抓的书册。
他无奈苦笑:“……是这本《弟子规》,还是这本《大学》?”
无涯君哑口无言。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无论辩驳什么都无用,这份私情早就坐实了,还延续了六百余年。
什么清白的师徒关系,早就不存在了。
这些难言的幽恨,未全的遗憾,不过是他还在憎恨当年孱弱无力的自己。
他们践踏过的礼法,哪里止身体下垫着的这些,若是古今圣贤要追究,怕是穷尽南山之竹,也书不清这靡乱荒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