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答不上,谢衍稍稍蹙一下眉头,殷无极就会回去死磕半宿。
谢衍离开广陵后,无论走到哪里,殷无极就跟去哪里,成了他甩不掉的小尾巴。
少年从一个从死人堆爬出来的凶徒,成了执着书卷,跟在他身侧的学生,收起所有戾气,恭敬而不逾越。
他自知没有资格唤师尊,就言笑晏晏地喊他:“谢先生。”
谢衍也曾疾言厉色,想要斥他走。
殷无极却是偏执到极点的性子,即使谢衍作势要拔剑,他都不肯退一步,执着地守在他的身侧,为他驱虎逐狼,处理杂事。
他为拜他为师,不惜跋涉万里,跟着他穿过大半中洲。
大雪纷飞的边关,少年顽固立于门外,积雪漫上小腿,直至霜雪染满鬓发,肩上积着厚厚一层雪,只为拜入他的门下,成为他的弟子。
“师尊、师尊。”他这样笑着唤他。
谢衍终究还是不忍心,将他收入门下。
然后,殷无极于孔圣画像之前三叩首,定下这段千年师徒之缘。
当年的少年人,正是春风中的新柳,正在拔节的竹。
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变强,遭遇挫折,为天下人所弃,然后目送他离去。
谢景行正晃神,却听殷无极低沉唤他。
谢景行猝然望向少年的眼,只见里面涌动着莫名的情绪,仿佛暗涌的潮,看不清流向。
他却敛下眸,谦恭地唤他:“谢先生。”
仿佛分花拂柳,穿过了浩浩的时光洪流。
殷无极失却记忆,而他,却已隔世。
谢景行叹了口气,笑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乌国城西,见微私塾虽然破落,寻常不见人影,有些封闭的房间已经蛛网丛生。
但是谢景行将屋檐下垂落的藤蔓侍弄一番,荒废的私塾就有了些许野趣。
谢景行自从收留了暂时回到少年时代的帝尊后,就一直闭门谢客。
殷无极养着伤,却跟在他身侧,替他磨墨。
他磨的很轻缓,动作熟稔,好似如此做过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