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先生可沟通天理,所以推演命盘他若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可谢衍依旧找上了道祖。
“天问先生也有找别人起卦的一天。”道祖闻言,捻须而笑,“以你的修为,还有什么事你算不准?”
“并非是我不愿起卦,越是在意的人或事,卦象越是模糊不清。”谢衍道,“衍此来,是请道祖替我徒弟算上一卦。在收他之前,我曾算出他天生帝命,命中有劫。后来,我数次起卦,皆是一片迷雾。”
谢衍按了按眉心,以他这样的修为,做梦绝不是好事。“我恐他此去有变,倘若不对,我会提前召回他。”
“若是担心徒儿,何必又要放出去。”道祖搁下拂尘,笑道。
这举动很矛盾,谢衍没有答,只是侧眸一瞥,道:“劳烦道祖。”
道祖揶揄过了,也要忠人之事。道家起卦是老本行,若非横空杀出一个谢衍,道祖的批命也广受赞颂。
灰衣的老道掏出玄龟甲,摆上铜钱。
卦象已定。
凶卦,大凶。
紫微星冥冥大亮,天枢星已从迷雾中显现,环绕在他的身侧。文昌、文曲仍然暗淡,明灭不定的摇光星,命入紫微宫。
当年的帝王命格原本模糊不清,今日竟初露峥嵘,越发贵不可言,也越是凶险。
道祖本应平稳的手腕一颤,铜板发出叮当的脆响。
他叹息一声,似乎是不愿多看,只是一抬拂尘,大叹道:“帝星,凶命!圣人啊圣人,以你之谨慎,当初怎么会收这么一个混世魔王!”
“命里有缘。”谢衍避重就轻。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垂目看着那卦象,似乎正在计算其中生门。
“《天象列星图》曰,北斗七星,近紫薇宫南,在太微北。是谓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谢衍微微阖了眸,“不知这天枢星又是何人,未来竟是能陪在他身侧。”
谢衍回向多情梅边,语气平淡,但是道祖总觉得,他心里别扭了。
“道祖想对衍说什么?”谢衍何等聪明,自是明白道祖这神色,是有事情要告诫他。“您尽管说来,衍并非不听劝告之人。”
自从谢衍登圣,受了道祖禅让的仙门之主位置,对仙门的掌控便越发收紧。如今仙门,已非先前道祖奉行无为而治,仙门之主只为一个精神象征的时代,权力的扩张,自然也带来了不少矛盾。
谢衍料想,大抵是有人向道祖告状,说他忝居其位,利欲熏心吧。
“谢小友,老道是看着你登圣的,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免得你当局者迷。”道祖拄着竹杖,看向眉目清寒的圣人,“近些年,仙门对你之行事颇有微词,尤其在琢磨你培养弟子的倾向,他们说,你不止是在中洲,甚至是要在整个仙门,奉行‘独尊儒术’。”
“吾不论旁人如何想,道祖也是觉得衍,要‘独尊儒术’?”谢衍抬眸,目光如电。
“先让殷小友去南疆,又把他派去北地,巫妖之乱,魔洲内务,你都要派他插手,如此又是为了什么?”
道祖看着他蹙起的眉,慢条斯理地捻了捻须,笑着直言:“他们告到老道面前,说是你名为仙门之主,实则仙门之君,不但打破了儒释道三家轮流执掌仙门的惯例,甚至要继续培养一个出身儒门的太子,试图开辟‘家天下’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