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走得近了。他环佩琳琅,携一身风流,眉目比山水更清隽,身影比新竹更修长。搭在大氅上的那只手,也比这新雪更素白,比起剑,也许更适合去执一支花枝。
这样风雅的人,不该在这荒漠深处。
他应当挑灯燃香,应当煮茶清谈,应当抚琴吹笛,去做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情。
“谢先生……”少年想要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失败了。他倒伏在覆了一层薄雪的荒地里,身上除了血污,就是泥泞,满身的杀戮与死气。
少年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在战场上浑噩醒来,赤着脚走在血火交加的战场里,在污泥里打滚,撕扯秃鹫的翅膀,与野狗争食。
他是多么卑贱肮脏的生命,本不该去沾染这世上独一份的洁净。可他似乎还有人的天性,向往光明,永远是本能。
他想要跟在谢先生身边,正如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地追逐万千世界里唯一的光明,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
谢衍停在他的身侧,少年只能看到他纤尘不染的衣角,与他风中微微飘动的苍青色大氅。
“还站的起来吗?”谢衍的声音很稳,即使在风中,他的音色也不会被利如刀的风雪覆盖,而是清若深水。
“先生是来找我的吗?”少年咳出一口血,又怕污了他的衣角,连忙偏过头,血花在雪地上盛开。
他其实从未想过谢先生会来救他,他仰望着他,却在本能地道歉:“学生太弱,给先生添麻烦了,我……”
“你昨日旷课,今日难道也想旷课不成?”
“……”他是来抓逃课学生的吗?
“罢,先随我回去,落下的课程日后再补。”谢衍转过身,提着剑,冷冷地看向蛮人大军:“就是你们欺负我的学生?”
谢衍是修真界最年轻的大乘修士,在红尘行走时,他不动灵力是为修心,却不代表他不能用。
比如,他现在就相当生气。
他难得用心教的好学生,被人伤成这幅样子,伤痕累累,满身是血,如同路边的弃犬,谁都能踩一脚。
这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养回以前活蹦乱跳的模样。
欺负他的学生,问过他这个做老师的了吗?
山海剑动。
剑光,满是剑光。
直直劈开风雪,指向蛮人大军。
天地倒伏,万军齑粉。
“撤退——”
只是一个照面,巫师便意识到对方是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