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从西线把我调离,果真是在算计我呢。”殷无极本是叫了一句师尊,却又轻轻地弯起唇,又欲盖弥彰地换了称呼,“圣人呐,您的阳谋都摆在明面上了,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不好。”谢衍重新坐回他的对立面,端起冷茶抿了一口,却又蹙眉。“西方佛洲并非仙魔大战的发起者,帝尊何必赶尽杀绝。”
殷无极却是不避忌,伸手覆住谢衍的手背,然后另一只手拢上茶盏,只是一瞬,茶水便再度温热适口。
“借力打力,调虎离山……”殷无极含着笑,道:“您派法家去游说佛洲退出仙魔大战,又以假情报骗取南疆攻我北渊门户,然后再用南疆战事引走将夜……自始至终,没有出一兵一卒,却把西线的战局牵制到这个程度……”
“若是西方佛洲宣布退出仙道联盟,你就没有理由攻入西佛洲。”谢衍品了一口茶,悠然道:“若是继续攻打,便是倒行逆施,天下共击之。”
“好个天下共击之,这个天下,算不算师尊呢。”殷无极曲起右手,支着侧脸,淡淡地笑着。
“别崖觉得算不算上我?”谢衍不动声色。
“您呀……”殷无极笑而叹道,然后徐徐站起身来,看向那岸边的薄冰。“昨夜的雪很大,今日似乎小了不少,这湖面,有些地方都结冰了。”
就在这时,本该与沈游之一同等待的白相卿,却也乘船来到湖心亭附近,匆匆走上台阶。
“师尊,紧急军情——昨夜江面结冰,萧珩已率大军全面越过冰河,突袭白帝城!”
白相卿顿了一下,又道:“我刚才没拦住游之,他已经动身前往白帝城了。”
“什么?”风飘凌猛然站起来,道:“不是冬日休战……”但他刚刚说罢,才意识到,自始至终,魔洲都未曾承认过他们会在冬日休战。
谢衍立即看向玄衣的男人,却见魔君唇角含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悠悠然地重新为圣人点茶,然后笑道:“儒道的宣战文书还未送到北渊,一日未送到,一日便不是战争状态,几位师弟,不如坐下一同饮茶?”
“谁是你师弟?”风飘凌果不其然大怒。
“风师弟,耐心一点。”殷无极不紧不慢地道:“沈师弟也是知道轻重的,以他的身份,若是对我魔门动手,便等同不宣而战。这后果,师尊必然不想看见吧。”
“等在这里算计我?”谢衍看着他笑吟吟的模样,也明白了殷无极为什么明知自己是要调虎离山,却非得过来见他一面。
因为儒道随时会参战,只有殷无极亲自到此压阵,牵制住圣人与儒门三相,才能把他们排除在战场之外。
而萧珩进攻白帝城,便再也无被从背后包抄夹击的忧虑。可见,君与臣之间的配合,不仅仅只在战场,更在战场之外。
“别崖帝王心术,让人甘拜下风。”谢衍不怒反笑。
“哪里,圣人运筹帷幄,也是断送了我向西的时机,接下来也只能回撤了。”殷无极笑着睨了他一眼,“不过,我倒是要多留圣人喝一会茶了,这么多年,总是见面就打,还没怎么和师弟们好好说说话呢。”
风飘凌忍了又忍,还是觉得帝尊明明手上泡的是茶,人却比这茶更茶,怒道:“殷魔头,谁要和你好好说话?”
“飘凌。”谢衍出声制止。
“师尊,他居心不良!”风飘凌人都麻了,他木着脸,道:“这些年,不,不是,殷魔头他对您如此不敬,他……”
“风师弟只是不让我回微茫山而已,没事的。”殷无极垂下眼眸,轻轻道:“虽然有时会很想师尊,却又没法睹物思人,但我毕竟是叛师弟子,哪怕是偷偷去,也是于理不合……我知道的,我连圣人庙都没资格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