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却落魄到屈于这天地一舟楫中,五感残缺,不动灵力,近乎自我流放地饮尽这江风。
这漫漫天地间,他何处都可归,又何处都不归。
“你这年纪,悲什么秋啊。”白衣圣贤叹息一声,无奈笑了。
“天地樊笼,求出不得。”少年帝君亦然叹息,好似思及自己的一生。
他道:“我年少时悲秋,不过是人云亦云,为完成先生布置的文章,强自说愁罢了。”
“待到生命即将枯竭之时,蓦然回首,才知我这一生,爱的,恨的,皆挽留不住。我亦然要走进凛冬,成为不归人。”
“我不愿走向寂静,我要一生都如热烈的火。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最壮阔。”
江雪飘落,天水皆白,宛如梨花开。
殷无极侧头看去,圣人仍然含笑,盘膝而坐。
这舟楫于江中摇晃,竟是这般孤寂。他宛如仙神临江的身影,伶仃的像是天地间的放逐人。
“您呢,您喜欢什么?”殷无极跪坐着,仰头看他。
“咳咳咳……”谢衍骤然唇边溢出一丝血,他像是毫无感觉,和着酒饮下,笑道,“这四季轮转,时序变换,我都喜欢。”
“我爱春雨的生机与缠绵,爱夏日红莲的灼灼热烈,爱这秋日萧萧肃肃的风,哪怕是一簇火在冬雪中冰封,我依旧爱他的冰冷之下的沸腾。”
“……”
“衍最初之所求,也很简单。余生放舟五湖,身侧有一红尘知己相伴,观四季轮转之盛景,江湖夜雨,烹茶煮酒,闲话平生。”
“不必悲秋。”白衣墨发的圣贤笑道,“你瞧我,圣人谢衍的声名最辉煌时,仙门归一,天下朝圣。如今世人攻讦,我亦老病孤舟,五湖漂泊,却不得一人说。难道我不该悲秋,不该伤逝?”
“……老病孤舟。”他咬紧牙关,似乎按捺不住悲声。
少年帝君蓦然抬眸,眼中星芒迸溅,道:“你胡说,你根本不老!你是最年轻的圣人,你高居巅峰圣位,你是最有希望成仙的……”
他双手握拳,放在膝上,他说不下去了。
“不,我老了。”谢衍淡淡笑道,“我在此界,代替天道做了那么久的无情天。我是仙门的天,天怎能有偏私?”
“这天若有情,天亦老……你瞧,我都有白头发了。”
说罢,人间的圣贤撩起自己的一缕墨发,微微倾身,让跪坐在他身侧的少年去看。
殷无极握住他的一缕发,看见他曾经亲吻过无数次,极爱的如水墨发中,竟是掺杂了深深浅浅的灰白。
他忽然就哽咽了。
九幽之下没有光,每一次他看见谢衍,都是他提来的灯照出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