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西,记住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极是强势,让风凉夜本能地拜服。
谢景行这副尔雅的皮相之下,是执掌仙门两千余年的圣人。他想要的东西,绝对逃不出他的掌心。
谢景行看完学子们的功课,再回到房间时,已是夜幕初至。
殷无极还没醒。
再动心魔之后,他显得更加疲倦。
他的躯体还在魔之盛年,精神却如临深渊,倘若再催动一次心魔,他可能会直接疯癫至死。
所以,不再妄动魔气,静静休息,对殷无极来说是最好的。
谢景行见他睡的靠里,身上盖着的薄被半点没有动过,显然是未曾苏醒过。
他解了外袍上榻,坐在靠外处,披散着墨发,半倚着软枕看书。
看了几行,谢景行才意识到,自己拿的是《诗》,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典籍。
这种能倒背如流的典籍,只是拿来打发下时间。他就随手翻了几页,蓦然看到一行“式微”。
他又想起,帝尊在极夜的九重天低吟“式微”的那一幕。
“想回家?”谢景行瞥向他呼吸清浅的徒弟,半恼半笑,“谁不让你回家了,尽丢锅给我背。”
帝尊嘴唇的颜色淡淡,唯有唇珠一点绯,让他克制隐忍的神情染上些许妖冶。
“陆先生说,你这五百年过的是节制禁欲的清修日子,魔宫的所有开支中,君王的个人花销是最低的一笔,不贪财,不好色,不贪口腹之欲,不图丝竹之乐,过的像是个圣贤君子。”
谢景行轻笑:“你见到我时,怎么和个毛头小子一样,失控的那么厉害。”
他心里知道答案。
殷无极的确恨过他,可是不爱,哪里来的恨呢?
这种感情,越是炽烈,越是猖狂到占据整个心脏,越说明那爱意磐石不转。
越是有灼灼燃烧的欲望,说明他越是从身到心地祭献给一个人。
谢景行想起在春秋判的记载幻境快结束时,陆机对他说的话。
“圣人,您知道,在我第一次见他带您来时,有多高兴吗?”青衣的魔宫丞相拢袖,将春秋判收回。
他无可奈何:“至少,他还没有彻底坏掉,他还能喜欢上一个活人。在最后的时日里,他至少不用再时时惦记着,怎么与圣人的衣冠冢埋在一起。”
“回到我身边,就是回家吗?”谢景行将殷无极凌乱地散在枕上的黑发拢在手中,轻轻搓了搓,只觉如流水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