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沉沉的天向下压,没了东、南两座承天柱的支撑,密云和星辰都在往东南方倾斜。因为四山的威名,百姓多在四山脚下驻建居所,是以当轰隆的崩塌声传来,大伙儿都争相跑出来看。
“这好端端的,怎么下起雨来了!”城里支窗的伙计探出半身,一边叫一边收衣裳,“要死,我洗完刚晾的!喂,都别睡了,快起来收衣裳!”
他们住大通铺,这一叫吵得屋里灯全亮了。巡夜的在街角轮值,挑着灯笼,相互说:“刚刚好大一声响,爆竹似的,吓人一跳。你们都听见没有?”
“是惊雷吧?只有雷能这么炸。”
“我听着像什么塌了……”
正说着,街市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巡森*晚*整*理夜的纷纷从屋檐下探出头,隔着浓雨密雾,见几个披甲佩剑的身影正在策马。
“铛!”
暮超策马不停,一手高举着一只铜钵。那铜钵身上刻着繁复咒文,正在自行震动。普通人听不到,但凡是能通神的,都会被这铜钵好似警钟的鸣叫震痛耳朵。
“两山坍塌,天海决堤,凡我通神一途的,都请速速出列,与我等驱散百姓,共镇天关!”
天海御卫分散数队,马如地龙,眨眼间已经跑遍六州。
霈都内的各派弟子都挤在城门处,有人叫着:“天海决堤堪称天罚,我等通神入道,理应前去镇海守关。你们堵着门干什么?快让开!”
崔长亭爬上马背,他前不久在众人面前丢了丑,正欲寻个机会找回面子,闻言将身旁的弟子推开,喊道:“催什么?一会儿有你逞能的时候!镇海守关,我乾坤派当仁不让,合该由我打这个头阵!”
大伙儿乱哄哄的,那个沙曼宗的黄师兄说:“不错,这个头阵,是该由你打,毕竟塌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们乾坤派的那座南皇山。”
“黄兄不必着急讥讽我,那山塌了,又不是我的错,眼下当务之急是守关。”崔长亭在身上摸索一阵,掏出几张符箓,贴在胸口,“看这雨势,天海已经漏了,我们与天海御卫结盟,借他们的通行之力,只消片刻就能赶到浪潮前。到时候是假英雄还是真孬种,自见分晓!”
争论间,天海御卫策马经过,崔长亭率先奔出,跟着天海御卫去了。黄师兄不甘落后,率领沙曼宗弟子也追了出去。其余宗族门派呼啦啦涌出门,或施令行,或用秘宝,全都跟上。
没人注意,众人间,混入了一个身穿布衣,背负铁剑的青年。
“铛!”
“两山坍塌,天海决堤,凡我通神一途的,都请……”
这声音一传十,十传百,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六州。无论什么族什么派,不管什么仇什么怨,在天海面前,都当众心如城。
只见暴雨如注,无数城镇道路间,百姓携家带口,冒雨朝着西北方徒步。人潮如蚁,各派弟子都踩着两腿泥泞,在百姓间引路的引路,护队的护队。
暮超马停在最后,远远地,看见天上浓云滚滚。
一个御卫说:“飞送令传了数十封,御君都没有回应,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
“诛天银令会亮,证明御君为了镇海弹尽竭虑,没有临阵脱逃。”暮超似乎没有听见那后半句,他表情不变,“我们能做的,就是尽职尽忠,在御君回来前,守住这条界线。”
马蹄前,是一道五人宽,万里长的灵阵。天海御卫数量不多,分散守阵后,更显得人员可怜。好在后头吵吵闹闹,涌上了数百个追赶他们的宗门弟子。
崔长亭滚下马背,理一理衣裳,拱手说:“这位御……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