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行至门口,将要上马车时,万枞从里头追了出来,“衿娘,且慢。”
衿娘并未回头,只听身后传来万枞的声音,“公子说,若是您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请尽管来信,不必顾忌。”
闻此,衿娘并未应答,直至上了马车,掉头欲走时,才从里头回了句“不必了”。
马蹄哒哒响起,惠仁堂在身后渐渐消失,轿中,衿娘缓缓摘下了斗笠。
轿撵窗纱浮动,她透过缝隙望向外头,午时天际曜日刺目,将一切都照得透白。
明明城中仍旧疫灾未去,天气却不入时宜的朗朗盎然,叫她心头没来由的,生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与烦躁。
她抬起手,用力搓撵过耳后,将那化了半晌的假面,缓缓揭了下来。
只是没有水的浸润,假面将下颌扯得,很痛,很痛。
栽赃
◎叶任生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回到韵清阁后,叶任生便一直呆坐在窗前,眺望着远处街角,泛黄的梧桐在秋日里缓缓凋下两片。
案前残缺的假面显得颇为狼狈,面上还剩一半的妆容却透出了几分凄美。
叶任生抬手轻轻抚过,那起伏与自己鼻骨截然不同的假骨,竟是那般脆弱,仿佛轻一运力,便会彻底折断。
她来回摸索着,却触摸不到丝毫的温热,甚而在窗外秋风的吹拂下,泛起阵阵冰凉。
从未有哪一刻,令叶任生感到如此的无力与乏味。
想当初,她是那般的不甘与愤懑,苦费心思地盘算。
知晓母亲的逝世、妾室的存在,及与父亲的不睦,是林啸洐心底的顽疾,便筹谋着以衿娘之身再行当年阮氏之举,风月之地邂逅,以孕进入林府。
若非伏缃坏事,父亲重病,疫灾突如其来,她如今早已假孕混入林府,一步步搅乱如今看似平静的一池水,从内里击破,达到了将整个林氏据为己有之目的。
然而天终究不遂人愿,如今一切,一切都已是枉然。
一场大火,两载春秋,谁能想到,大火并未烧死叶任生,却将从前那个世人皆知风流浪荡、张扬不羁的林掌事,烧死了。
林啸洐变了,他似乎真的变成了,那个当初一步步走进她心里的徐徊的模样。然而,她却早已不再是彼时鬓角簪花,身着粉装的叶任生。
只是很可悲,现如今,叶任生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