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四房老爷猛锤向桌案发出“咚”的一巨声。
见状,叶任生笑中冷意缓了几分,再望向四房时,语中带了几分宽慰,“四从叔何必着急,反正你还有个小儿子不是吗。”
“住嘴!都给我住嘴!”
那处最高位的二爷朝地上摔了一茶盏,茶汤四溅,热气幽幽蒸腾,他老而阴鸷的眼神望过两个儿子,又瞪向叶任生,“列祖列宗面前,你这厮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大逆不道,绝非我叶氏子孙,来人!”
说话间,侯在祠堂里室的几个强健仆人跑了出来。
二爷巡过四下,“众所周知,三房小六出生时,老三酒席上欢悦,告诉过你我,小六的右腿根后有一处青痣,模样奇特。”
“是,是。”四下纷纷点头。
二爷眼神犀利,“若此人当真是小六,自然也该有此痣,若没有,便是蓄意假充,趁老三病重浑水摸鱼,企图谋夺叶氏祖产的贼人,必得打死!”
五房老爷立时挥手:“来人,给我验他的身!”
“谁敢碰我!”叶任生猛地转头瞪向门口那跃跃欲试的仆人。
闻声,六锣匆忙从院中跑上前来,“你们都胡说!我家公子腿上从来都没有什么青痣!”
方才受辱的六房老爷也适时跳出来,“哪来的贱奴敢在叶氏宗祠堂前胡闹,给我拖出去打死!”
门外早已为变故做足准备的四房家奴,立时撒网将六锣兜住,饶是六锣身手再好,也来不及招架三四个人的陷阱,无奈被套牢,“放开我!赶紧放开我!”
陶管家也不顾阻拦,拼命冲到堂门口,“老奴在府上做了几十年,公子儿时的尿布都是老奴亲手换得,从来就没见过什么青痣,你们这群包藏祸心的歹人,趁老爷病重颠倒是非,戕害长房子孙,叶氏祖先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真是反了,一个个贱奴都敢在祠堂信口雌黄,还不快将这老朽按下!”
“陶伯!”
眼瞧一把年纪的陶管家被人按头在地,叶任生胸腔怒火焚烧,立时从腰间抽出了先前解厦教她使得软剑。
“好啊,你们这群人面鬼心的宵小之徒,前脚毒害我父亲,现下又要来杀我,列祖列宗跟前,当真是要覆宗灭祀啊!”
“你这厮休要胡言乱语!”叶起奎怒目而视,“没有任何人要杀你,更无人毒害你父亲,说话做事要讲真凭实据!你若当真问心无愧,怎不敢叫人验你的身?分明是你欺世盗名,企图以假乱真,贼心滔天!”
“我本就不愧不怍,光明磊落,何故平白叫人验身受辱!”
且不说她根本就没什么青痣,就算有,女子之身,也是断断不能叫人验证的。
“贤侄何必如此怒火冲天,恶语相向,”见势僵滞,一直沉默未语的叶柄苏之父,八房老爷缓缓开口道,“当日大火烧透了小院,验尸人那是翻来覆去地仔细验证过,小六就是死了。且丧葬隆重,往来亲朋皆是见证,每年清明小辈们还去祭拜,那坟前偷祭品的野猫都胖得寻不见腿了。你这现下突然出现,说你没死,这……谁能信呢。”
“可不是……”四下纷纷点头。
见他还算客气,叶任生敛了几分杀气,“那日我受侠士搭救,从大火中逃生,验尸人将随身携带我信物的侍仆认错,才造成误会。而我彼时身受重伤昏迷,性命垂危,导致错失澄清时机,两年未曾现身也是因重伤失忆,无奈一直随侠士在外飘零,并非故意不回。你若不信,我立时便能叫那侠士前来作证。”
“叫侠士来?谁知是不是你叫同伙假扮来糊弄人的呢。”叶起奎不屑。
“何须那么麻烦,”与六房同为四爷所出的七房老爷说道,“反正现下大家都到齐了,你只需去里头一验,根本用不到半炷香时间——”
“我从来就没什么青痣,验与不验又有何区别!”叶任生以剑扫过众人,“尔等今日亡我之心昭然若揭,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大家一起下九泉叫叶氏的列祖列宗断断是非!”
“诸位宗伯叔爷,”叶柄苏忍无可忍,上前跪在堂中,“奴仆终究卑贱粗劣,六哥叶氏掌事之尊躯怎能受这等屈辱,诸位若是信得过小九,小九愿亲自前去验六哥的身。”
见状,八房老爷恨铁不成钢地拧起眉头。
“你小小年纪,人事未经,怎知如何验身,”二爷白眉紧蹙,“这几人虽为奴仆,却经验老到,不过你若嫌奴仆卑贱……六弟……”
一直坐在边上未曾言语的年迈六爷,闻声侧了头。
“你家老十,老十一向来稳重,就叫他们去验小六的身吧。”
十房十一房的孩子都还小,排行远出十五开外,若按长幼排辈承继是如何都轮不上,按贤能也得多年长成才可,所以自始至终不言不语,企图置身之外,坐山观虎斗。
但二爷显然没想叫他等独善其身,两房老爷无奈地望向自己年迈的老祖。
只见六爷皱着口鼻,苍老的脸上满是思量与算计,手撑着拐棍,眼盯着手背,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叶起奎耐心耗尽,准备开口催促时,门外倏尔传来一道由远及近地喊声:“我可以作证。”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只见一月白身影从半空飞奔而来,直至停在祠堂门前。
“林啸洐?”叶起奎面色错愕而不悦。
林啸洐运着轻功匆忙从院墙上飞过来,未着外袍,面色发白,眼眶泛红的模样,竟有几分像那方从阴曹荡过一圈回来的恶煞般,森然又可怖。
“我可以作证,堂前所站之人,正是名副其实的叶怀清老爷之独子,晟州商会叶氏掌事叶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