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巷的尽头处,梅街来往的喧嚷与头顶灼目的阳光一齐涌来,林啸洐俨然若那雨后来不及躲避的曲蟺,被曜日灼得无处可栖,狼狈不堪。
他背对着人群,朝另一头的出口狂奔而去,直至出了城门,顺着泥路踉踉跄跄地爬上山坡,再次来到那满是墓碑的山野。
扑通一声,双膝猝然跪地,他抬起手,指掌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掴在脸上。
泪珠在掌心与红痕之间被掴得细碎,他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直至唇角都溢出了鲜红的血迹。
“咳……”
痛苦的低泣从喉咙深处被挤出,林啸洐缓缓伸手,想要抚向身前的那方墓碑,然而一记泪珠滑落,碑文渐渐在朦胧中清晰,伸出的手自厌般地霎时收了回去。
“咚!”
他陡然俯下身,额头用力地叩在冰凉的墓阶前,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直至额角愈合的伤疤再度被擦出刺目的红色,他终于再也无法克制地开始恸哭。
“我对不住你……我终究对不住你……”
“我对不住你啊……”
许是早已习惯了,若是晨间忽而寻不到主子,便来墓地。
万枞悄悄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装有册薄与衣衫的箱箧,无奈又心疼地望着主子在墓前忏悔一遍又一遍。
晨时猎食的鸟儿早已归去,头顶旭日灼目却无半分温热,墓碑伫立在身前冰冷而静默,像是在昭示着,嘲讽着,无论活着的人如何愧疚,另一头的人都听不见。
万枞慢慢靠近,试探着叫了声:“公子……时候不早了……”
喑哑的嘶吼仍旧,泪珠成串地洇入泥土,两年了,林啸洐仍旧痛得撕心裂肺。
甚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以承受……
两年来,万枞见过无数次主子的痛哭,却从未有哪一次如眼前这般,令人闻之心如刀绞。
他怕极了,担心极了,却又不敢多嘴,只一声又一声嗫嚅着,“公子……”
许久,那悲痛欲绝的人终于从碑前抬起了头,双眸因流泪而刺痛不堪,一瞬血红之后,眼前闪过阵阵黑影。
“公子?!”
万枞慌忙冲上前,从后头托起主子仰倒的背,随而迅速从箱箧中掏出水与瓷瓶,动作熟稔地清洗过主子的双眸,然后将药水滴进眼中,以帕子敷挡起日光。
见他缓过了那口气,万枞忍不住哭起来,“公子您真的不能再这样作践自己了,奴才求您了……”
林啸洐仰在万枞的怀里,鼻音浓重,声音嘶哑,“我不会死的,老天不会叫我这样的恶人轻易死去……”
“公子……”
“老天叫我痛不欲生地活着,是为了赎罪。”
“公子您别说了……”
“什么时候阿生原谅我了,就会带我走的……她会的,阿生最心软了……”
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