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康玉堂见康图南面色微变,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儿啊,别吐,别吐!你可不能再吐血了啊。”莫管事袖着手。他来之前就觉得小康得吐血。怎么样?应验了吧?康图南深吸口气,朝康玉堂摆了摆手,“爹,我不吐。”他没想吐血,就是想不明白,竹君为何会对他毫无印象。宝月手指绞动丝帕,面上做出一副镇定模样,“我之所以来见你,就是想弄清楚那天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微微昂起下巴,挑眉看向康图南,“你如何证明……那个人就是你?”宝月所在的清吟小班乃是太平府有名的秦楼楚馆。有些富商为了攀附官员,往往会花费重金为姑娘梳拢,但梳拢的人却会换成他们想要攀附的官员。只要花了足够的银子,老鸨自然会安排妥当。既能令富商的银子没白花,又能令人对自家姑娘赞不绝口。康图南自小耳濡目染见多了这种事。轮到自己身上,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跟那个身毒国的香料商人,因为竹君闹到生意没得做。甚至以后那商人再不会给望山楼供给香料。彻底闹掰了,倒也罢了。竹君居然不记得他。康图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眼前的竹君就是竹君,却又跟那晚的竹君不大一样。那晚的她满身酒气进到屋里,与他吃酒行令,应对自如。眼前这位竹君姑娘,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眉目五官一模一样,气度却完全不同。他配不起竹君。康图南突然萌生怯意,眼帘低垂,闷声道:“你信就信,不信便罢。我证明不了。”闻听此言,康玉堂急了,“怎么证明不了?”伸手从褥子底下拿出一枚玉佩,交给宝月,“竹君姑娘看仔细了,这上边刻的可是你的名字?”这枚玉佩是竹君进到清吟小班之后,老鸨给她取了名字,便将玉佩交给她。但等梳拢那日,价高者可得竹君,玉佩送与客人保存。竹君低头盯着玉佩看了又看,缓缓颔首。如此说来,康图南的确是她肚里孩子的父亲。康玉堂认真观察宝月神情,见她说自己不记得康图南云云,不似作伪。于是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竹君姑娘是不是喝了忘情水?”啊?忘情水这事儿她门儿清!明珠偏头去看莫管事。袖着手一副看好戏神情的莫管事,对明珠露出一抹自认为灿烂的笑容。明珠转回头。莫管事心虚了。看看人家的忘情水,再看看自家配的忘情水,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信誓旦旦说是秘方。结果方子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身毒国的香料商人身上都揣着呢。“不会吧……”宝月垂下眼帘低声喃喃,“我进去之前,妈妈给我喝了两杯酒壮胆……”“事儿就出在那两杯酒上!”康玉堂笃定道:“准是老阿搞的鬼!”老阿?谁啊?明珠眉头紧皱。她就说吧,老康家的人都怪。这又出来个姓阿的。也是源自古凉州的姓?“哦,就是那个身毒国的香料商人,名叫阿巴杜拉兹尼克。”康图南解释道:“我们叫他老阿。”名字太长,根本记不住。还是老阿叫着顺口,也容易记。康玉堂眉头深锁,“我这就派人找他去。”转而看向宝月,“竹君姑娘请放心。此事,我必会弄个清楚明白。”即便找不到老阿,也可以去太平府问一问老鸨。她给竹君的酒,还能不知道里边加了什么佐料?哼!康玉堂暗暗冷哼。八成是老鸨收了老阿的银子,故意使坏。宝月略一颔首,“有劳康楼主。”今天只能谈到这儿了。康玉堂根本没想到,竹君姑娘居然不记得康图南。还得康图南自己证明自己就是跟她春风一度的那个人。这……什么事儿啊?……回程的马车上,宝月握住明珠的手,“我都要紧张死了。你摸我手,现在还是凉的。”明珠捏了捏宝月指尖,的确冰冰的,“该说的说了,但等康楼主找着老阿,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宝月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记起那天的事。于我而言,是谁,不是谁,没什么所谓。终归是迫不得已罢了。”那天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便觉头痛欲裂。她以为吃酒吃多了,没太在意。回想前一晚发生的事,却是半点印象也无。想不起来更好。真恨不能在清吟小班的每一天都是做梦。宝月黯然轻叹,轻抚微拢的小腹,“他是孩子的爹,仅此而已。那些戏文上写的,如何如何一见钟情,全是骗人的鬼话。只见一面就愿意与之携手白头?不是疯子就是傻子!”闻言,明珠忍不住轻笑出声,“那康图南岂不是疯子傻子?”宝月认真思量片刻,点着头道:“就是的。纵然不疯不傻,脑子也不灵光。”“脑子不灵光倒也不错。好拿捏。你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说着,明珠皱起眉头,“可小康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弱不弱的,与我无关。”宝月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脸上浮露出柔和的光芒,“只求孩子的身子骨强健,莫随了他就好。”坐在外边的莫管事听了这话,唇角微微扬起。他就知道这事儿成不了。让那个喷烟的家伙自己玩去吧。哼!他烦他!见过康图南,宝月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儿彻底松开,脸上笑容多了起来。她急着回去跟韩氏和韩延平商量此事,乘车先行回返刺槐胡同。毕竟是韩家家事,明珠觉得应该让他们自己商量着办。而且她正好也想听说书,带着莫管事在街口下车,俩人溜溜达达向月满楼走去。就快入秋,又是多日不曾下雨,夜晚尤其闷热。街上,行人步履闲适,聊着今天帝京发生的大事。“宫里的车前脚刚走,英国公府的匾额后脚就给摘下来了。”:()登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