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翼光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问道,“现在我大军十万陈兵孟津,兵锋直指洛阳,形势一片大好,我立功受赏也在眼前,你又主动送上门来,这怎么看,我也不需要你给一条生路吧?”李矩摇了摇头,说道,“贝丘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看到近处的风景,看不到远处的狂风。”刘翼光笑了笑,说道,“我看,李太守倒是该看看眼前,想一想,我十万大军进了洛阳后,难道不会去荥阳嘛?不过,你既然来了,荥阳也就不用去了,只要把你抓住,我这加官进爵,就到手里了。”李矩也跟着笑了笑,而且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捂着肚皮笑抽到地上。刘翼光脸色一变,大喊一声,“来人,把这疯子绑了,现在就送到平阳去。”喊声一停,两个力士就冲进屋中,把李矩从地上拾起来,一左一右的夹在中间。李矩这时候总算肯开口了,说道,“慢着,贝丘王难道忘了河间王刘易的下场了嘛?”刘翼光一听,连忙摆手,让两个力士退出门去,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刘易刘敷,囚禁太弟刘乂,操控禁卫,控制陛下,是犯了死罪。他怎么能和我比?”李矩正了正头冠,继续问道,“好,那我再问你太弟刘乂何罪,也被贬谪?”刘翼光想了想,说道,“伙同氐羌首领,意图谋逆。”李矩笑了笑,说道,“贝丘王,数一数你身边的人吧,看看到今天,还有几个兄弟能安稳的坐在王位上?知道中山王为什么屡次拒诏不回吗?知道陕东伯石勒为什么拒绝了入朝辅政吗?他们都知道在外安全,在内危险的道理,就贝丘王一个人不知道,你说,你不死,谁死?”刘翼光有些被李矩说动了,因为他真的在心中算了一圈,往日的重臣王公,真的没留下几个活口了,问道,“就算和你说的一样,我又不是刘曜石勒那样功高震主的猛人,陛下怎么可能拿我开刀哪?”李矩见贝丘王还执迷不悟,狠狠的补了一刀,说道,“贝丘王,我听说,刘聪把他的二十一个儿子都聚集到了螽斯则百堂里,你说这天干物燥的,要是有人把这堂门一关,放火一烧,你说,还能活着出来几个?”刘翼光一听,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问道,“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平阳有你的内应?”李矩笑了笑,说道,“刘聪、刘粲荒淫无道,残暴不仁,早就天怒人怨了,可笑贝丘王还想着给这样的灾星立功劳。”刘翼光走出屋去,让门口两个力士又往外站了站,翻身回来,说道,“李太守,莫非中山王那里已经有了动作?”李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说了一句很暧昧的实话,“我刚从潼关而来,潼关有谁在,就不必我说了吧?我能安全的回来,还不是最好的证明嘛?贝丘王,这样的从龙之功,一旦站错的地方,可就万劫不复了。”刘翼光又是一惊,心里还有一丝清醒,问道,“这不可能啊?你是晋朝的太守,又怎么会和我朝中山王勾连在一起?这不合理啊?”李矩拍了拍刘翼光的肩膀,说道,“有什么不合理的,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而这个我们,也可以包括贝丘王,就看贝丘王怎么选了,是把我交出来领赏,还是抢一个从龙之功?”刘翼光一时之间分辨不了真假,但又不敢和刘曜贸然联系,毕竟刘粲心眼小,万一让他知道了,少不了拿自己祭旗,说道,“李太守,我虽然领着一路大军,但要我和你一起围攻刘粲,只怕就算我愿意,我也指挥不动手下的人。”李矩摆了摆手,说道,“我向来不为难朋友,不让朋友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我需要贝丘王做的,对于贝丘王来说,不但是一件小事,而且也是贝丘王应当应份的事情。”,!刘翼光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不用担什么风险,问道,“那不知是什么事情?”李矩向外指了指,说道,“你出城看看,我已备了十路奇兵,正准备趁夜渡河,一击攻破刘粲的大营。”刘翼光有些难以置信,问道,“李太守,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这些坞主,就你们那点乌合之众,要是打个千人,还能周旋。就算我两眼都闭上,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放你们过我的防区,也没有什么用。”李矩摆了摆手,说道,“我自然不会让朋友冒险,请贝丘王将我军的部署,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刘粲,这上面是各路将领的姓名和兵力。”刘翼光这下可算见识到了世面,世间还有这样的人,本来要以弱胜强,都是突然袭击,他这可倒好,还把计划都告诉对手了。“李太守,我说一句不该说的,你本来就没有什么胜算,就是拿鸡蛋碰石头,但你也不能把鸡蛋壳扒了,拿着蛋黄碰啊?”李矩笑了笑,说道,“贝丘王只管去说,说得越详细越好,刘粲自来多疑,谁也信不过,自然也包括贝丘王。你说得越是细致,他越以为你是怯战。”刘翼光还是觉得李矩的说法不靠谱,劝道,“李太守,既然中山王有意,哪还装什么劲?请他从潼关出兵,兜刘粲的后路,然后一路推到平阳,不就行了?”李矩又笑了笑,说道,“你还不了解中山王吗?他是皇位也要,名声也要。像你说的那样,亮明了身份来打,他肯定不会做的。不过,倒是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刘翼光的眼角一吊,问道,“比如哪?”李矩说出了最后的底牌,“比如我莫名的出现了上百艘的战船,一口气就把几万人渡过河去。”听到这话,刘翼光才算放下心来,但还是不太相信,问道,“你说得倒是很好,但我怎么能知道,你说得都是真的哪?”李矩拿出一张地图,递给刘翼光,说道,“贝丘王可以派人往东三十里,那里就是我军营寨,你一看便知。”刘翼光拿着地图看了看,问道,“你就不怕我拿着地图去献给刘粲,那样你可就前功尽弃了。”李矩笑了笑,说道,“我听说贝丘王的王妃和女儿都出落的漂亮,刘粲经常借口商谈军务借宿贝丘王府?”刘翼光听着李矩揭开自己的伤疤,说道,“好了,你不用激我,我自会派人探查,若你有一句假话,我定将你押到平阳。”日头快落的时候,刘翼光派出的斥候带回了消息,一切都和李矩说得一样。刘翼光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李太守,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你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我这就孟津报告这个消息。”李矩离了厘城,贝丘王也疾驰向孟津,没多长时间,正在刘粲快活之时,刘翼光闯入了营帐。“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刘粲一边穿衣服,一边拧断了胯下女子的脖子,怒气冲冲的说道,“大惊小怪什么?扰了孤的雅兴。”刘翼光急忙把李矩交给他的那份情报拿了出来,递给了一脸怒意的刘粲,“这李矩真是个能人,居然把司州的数十家坞主全说动了,攒了三万多人,就埋伏在厘城以东三十里的黄河南岸,而且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百艘的战船。看样子是想趁着我大军酣睡之时,夜渡黄河,偷袭大营,臣知道了这情况,就赶紧来告知殿下,还请殿下早做打算。”刘粲看着上面的字,连将领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心里先涌上来的是一份忌惮,然后才是一点佩服,这个贝丘王倒是个人才,本来支开了他,就是不想让他立功,他还硬是能从缝隙里捞些功劳回来,这要是听了他的话,功劳岂不是都是他的了嘛?这样一来,就非得赏他一些要命的官衔了。“贝丘王,孤看你是多虑了。刚才骑兵将军刘勋,,!听说拐他妻女的耿稚出现在河东郡,和孤连招呼都不打,就离营追了过去。害得孤只能改派征北将军刘雅渡河攻洛阳,你要说他们去救援洛阳,倒还可能,但要说来进攻我这扎好了几天的营寨,那不是等着被我以逸待劳的各个击溃嘛?贝丘王,把心放在肚子里,李矩不来倒算他便宜,他要是敢来,你就诈败诱敌,把他们引到大营来,看孤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还省得孤到处去抓人了。”刘翼光心想,这可不能怪我啊,我可是都说了,是你不信,那有什么办法?“殿下英明神武,臣不及万一,只是听说了他们要来夜袭,就乱了方寸,实在是让殿下见笑了。”刘粲自然也安慰一番,说道,“贝丘王,你做得很好了,密切注视着李矩的动向,有什么变化,随时来报我。这一次,咱们就一次性的把这些司州的坞主都淹死在孟津。”刘翼光又给刘粲拍了一顿马屁后,才又转回厘城,此时的夜色已经深了,他刚到自己的屋中,就见李矩已经坐在了里面。刘翼光好奇的走过去,问道,“我人都不在厘城,你是怎么进来的?”李矩没有隐瞒,说道,“之前不是说了嘛,我在平阳也内探,拿我手里面有一两块刘聪的令牌,也不奇怪吧?”刘翼光感觉脖颈一凉,心道好险,幸亏答应了他的合作,要不然那块令牌,可就是自己的催命符了。当然了,看破不说破,刘翼光抱了抱拳,说道,“李太守的手段,我是见识到了,但不知道,李太守夤夜前来,有什么赐教?”李矩摆了摆手,说道,“赐教谈不上,特来向贝丘王借道。”刘翼光很爽快的一拍胸脯,说道,“一切如李太守所料,刘粲果然不肯信我,还告诉我,如果遭到攻击,就诈败诱敌,退回大营。”李矩点了点头,又说道,“我说的借道,就是借这条诈败之道。我的将军张皮会带着数千精卒,和你的人混在一起败退回孟津大营。”刘翼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上了李矩的大当了,说道,“你不是说,不会让朋友冒险嘛?我这样一搞,谁还能不知道我叛离了刘聪?”李矩笑了笑,问道,“贝丘王,你我之间,是朋友吗?”刘翼光眼珠子上下转动,说道,“你别把我逼急了,惹急了我,现在还能把你绑了。”李矩手指敲了敲几案,双手并在一起递到贝丘王面前,说道,“哦?是吗?求绑。贝丘王,你要认清现实,既然你已经知道事实的真相了,那么你就只剩下两种选择了,一是配合我们,混入孟津大营。这二嘛,”刘翼光一看还有别的办法,赶忙问道,“快说,二是什么?这一是肯定不能干。”李矩笑了笑,说道,“这二嘛,自然是我们放弃攻击孟津大营,全力攻打厘城,能一次啃掉刘聪两万兵马,也是不小的胜利了。”刘翼光的汗都下来了,他知道李矩不是在说大话,毕竟他的令牌掏出来,肯定不单单是为了他一个人进城的,思来想去,把心一横,说道,“好吧,你的人可以混进我的队伍中,但我也有个要求。”李矩收回双手,说道,“请讲。”刘翼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回到平阳后,你们的人,要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李矩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以后还得由贝丘王来第一个劝进中山王。”刘翼光把牙一咬,赌上了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说道,“那就干了。”随着刘翼光的决心一下,李矩的攻击正式开启,孟津大营的刘粲也摩拳擦掌,等着贝丘王把人引到他的包围圈中来。听到十几里外的厘城喊杀声起,刘粲也又一遍的让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厘城那边的溃兵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刘粲将他们安置到身后大营中,又回到埋伏圈,继续等待着他梦想中的大鱼上钩。:()新语新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