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声:「都是以前的事了。」
桑旗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
我看到他的手臂,仍在轻轻抖动。
我还是忍不住,轻声再开口:
「当年那样的事,不是你的错。
「桑旗,那些黑暗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桑旗埋头继续喝水。
好一会,他都没有抬头。
吃完饭,他要将一张银行卡给我。
我没要,说什么也不要。
好几次,他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将卡收了回去。
公交车快过来时,他在我身后,突然叫我:「小宁。」
我回过身看他。
他笑了笑,问我:「要抱一下吗?」
我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吧。」
公交车在我身旁停下。
桑旗走到了我面前,扯动唇角道:「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上车时,听到身后他跟我说:「你瘦了很多,记得多吃一点。」
他自己瘦成了那副模样,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嗯」了一声。
坐进车内隔着车窗,看到他还站在车外,沉默看向我。
我其实真的没有想过,那一眼会是最后一面。
隔天下午,我去医院体检。
却被医生告知,多年胃病已经痊愈。
大概是误诊,我感到不可思议。
离开医院时,我突然接到了周斯年的电话。
他问我:「桑旗的遗体,你要不要来看一眼?」
我刚离开医生办公室。
医院走廊上,声音嘈杂。
我没听清,问他:「桑旗的什么?」
我走去了走廊的尽头。
没了从旁经过的医患人员,周遭安静下来。
我听清了,周斯年重复那几个字:「桑旗的遗体。」
那一晚,我去殡仪馆看过桑旗后,突发了一场高烧。
我突然明白,桑旗许多次近乎乞求地、执意地要与我见的一面。
是为了告别。
周斯年告诉我,他是胃癌离世。
我不理解:“他心脏不太好,但胃一直没有问题。”
周斯年同样疑惑:“听说一直有体检。但突然有一天,查出胃部严重病变,已经到了癌变的地步。”
那晚我躺在床上,烧到周身发烫,却又似乎置身冰窖。
意识迷糊里,我做了场梦。
梦到了一间粉色的卧室,一本陈旧的书。
上面手写着,与我相关的字迹:
“桑宁多年积郁成疾,胃病越来越严重,被疾病折磨后半生,走向死亡或消失。”
视线一晃,我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桑旗。
他拿着笔,无数遍试图在“桑宁”两个字上,留下新的笔迹。
直到许久后,“桑旗”二字开始浮现。
而“桑宁”如褪色的水墨,渐渐隐去。
书桌前的人,缓缓抬起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