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该是他孤注一掷,放手作为之时了。
顾昔潮终是将一直攥于袖中的一卷绢帛展开,直逼天子,道:
“陛下且看清楚,沈氏十一娘,当年是先帝赐婚于我。”
此间忽然安静了一瞬。
元泓倏然抬眸,望向那一卷黄绢圣旨,步步凑近,目光如淬毒一般凌冽。
眼见绢帛上先帝御笔,玉玺亲刻,做不得假。
顾昔潮朗声道:
“先帝以礼义治天下,陛下贵为天子,十五年前,以吾妻沈氏十一娘冒名顶替沈氏三娘,强夺臣妻。”
“陛下今日夺我妻子,来日便可夺任何臣子平民之妻。宗法,礼法,法统,天下悠悠众口,可会站在陛下这边?沈氏旧部,忠臣良将,乃至天下人,可会善罢甘休?陛下从此在天下人面前,还如何为君?”
“陛下九五之位,来之不易,三思而行。”
字字诛心,尤其尾句。
这便是他的最后一招了。
大将军少时一战成名,曾以无上军功求得一纸御赐婚书。
而今,只为换回一抔枯骨。
元泓没有料到他还有后手,静立良久,有一种孤家寡人的萧索之感。
而今,内除世家,外收兵权,这锦绣江山即将皆为他所掌握。
却生出了这么一个微小的变数,一个足以撼动他所有布局的变数。
顾昔潮望着天子发白的面色,淡淡道:
“陛下将万千罪名加于臣身,可有想过今日为此反噬?”
搅弄风云之人,终有一日会被风云碾碎。
他顾昔潮所有叛逆之行,不过为了夺回本属于他的妻子,被皇权夺走的妻子。天下万民,史书工笔,都会站在他这一侧。
此番入宫觐见之时,他就说过,谁为刀俎,谁为鱼肉,犹未可知。
元泓微微一怔,却缓缓地勾起唇角,一笑置之:
“既是先帝遗诏,必得天下人看到才算作数,那就要看大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棋局已近收官,君王已行至此处,那早死的先帝也未必压得住他。
“就算京畿二卫尽数折于今日平叛,但陛下莫要忘了,北疆还有臣十万精兵。臣为臣妻,师出有名,天下共讨之。”
昔日君臣,针锋相对,图穷匕见。
顾昔潮握刀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暴鼓仿佛就要崩裂,一双虚无的手揽上了他的臂弯。
他侧首,看到她的魂魄牵起他的手轻轻摩挲,让他平静下来。
他心头一恸,望着她面无血色的魂魄,极力对他扬起了一丝笑:
“顾郎,你就让我见他。我没什么见不得人。”
生前死后,她不曾辜负过任何人。不该是她躲躲藏藏。
那柔弱万般却又坚韧无比的魂魄,如常俏皮,如常狡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