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陛下昭告天下,沈氏一门通敌叛国,以叛军论处。”
“果然如此。”
顾辞山闭了闭眼。他这些年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云州陷落,败军惨案,必要有人背负。既是帝王心术,亦是稳定社稷民心。
他睁开了眼,黯淡的眸光透过雨雾,骤然变得锐利难当:
“我愧对沈家,叛国投降之人,只在我一人,不该让沈家父子承受这等污名。”
“九郎,你替我手拟一份奏疏,呈上御前。就说……”
“陇山顾氏顾辞山,淳平十九年,先是畏战不出,后贪生怕死,投敌卖国,诛杀同袍,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所有罪责,皆在我一人。”
“大哥!……”
顾昔潮喉头哽住,猛地摇头。
“那一年,本该在陇山卫领兵的是我。是你代了我,陇山卫中当年的兵录,甚至御前的折子,均是记载在册,都还是我的名字……”
顾辞山却笑着,拂去他肩头的落雨,道:
“做大哥的,没有什么不能为弟弟担待的。你就不要和大哥争了。”
“大哥,可是我……”顾昔潮抿紧了薄唇。
“什么都不必说了。你就是我阿弟。”顾辞山制止了他,像是累极了,头倒在他肩头。
幼时,阿弟伏在大哥背上,今日,大哥靠着阿弟肩头。
眼帘的罅隙里,顾辞山看到他乌黑的鬓边银丝缕缕闪动。
他错愕地道:
“九郎,你怎么有白发了?”
他没有作声,顾辞山也全然能猜到。他长长叹了一声,低声道:
“九郎,你也一早知道,你不必这般为顾家辛苦。”
“顾家和你,又有何干系?是我当年私心,将你困在了顾家。”
顾辞山自幼教导他忠孝礼义,长此以往深刻在他的骨子里,生成这一副愚忠愚孝的硬骨头,如今竟不知是对是错。
可顾家后辈之中,确实只有他一人出类拔萃。
他说不上自己是慈悲,还是残忍。要他背负这样的命运。
“不是的。”
顾昔潮却突然摇摇头,无坚不摧的面上渐渐露出一丝淡淡的喜悦。
“大哥,我感激不尽。”
“因为我是顾家人,才能遇到她。”
遇到她,是他这身不由己的一生里,发生过的最美好的事。
起初的年少心动,后来的生杀欲念,到今日的生死相伴,都与她有关。
顾昔潮低下头,涩然地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