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始终记得那个温和、仁善的太子,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一把?,又在无人留意她的时候,留意到她的不适。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心里牢牢记着自己?与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在自己?受到的威胁尚未完全解除之前,实在没必要分给这些贵人太多感情。
“奴婢不敢。”她低头轻轻应一声,敛去多余的情绪,抱着皇孙在他的身?边跪坐下,却不是他方才?指的紧挨着他的那处,而是稍远出?几寸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恰好能让他伸手便碰到孩子,而孩子挡在两人之间,也像一道天然屏障似的。
小皇孙丝毫未察觉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仍旧一脸笑呵呵地左右看看,伸手抓住云英的衣袖,试图在榻上?站起来。
萧元琮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神色有一瞬间发冷,但很快恢复。
“听说阿溶这两日胃口?不大好,”他伸手握了?握孩子的小手,“今日好点没有?”
话音落下,孩子颤巍巍站起来的脚步动了?一下,不小心踩到坐榻的边缘,一个不稳,便要摔倒。
云英本就伸着一条胳膊虚虚护在一旁,而萧元琮也本能地伸手去拦,这一下,孩子护住了?,他的手也恰好覆在她的手背上?。
云英顿了?一下,刚要抬头看过去,萧元琮已然收回手,没有一丝犹豫与停顿。
“今日已好多了?,午膳用得几乎与往日相当。”云英如实回答,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料想今日应当果?真没什么事?。
“那便好。”他淡淡叹了?口?气,又道,“近日宫中关于和亲一事?的传闻,你可听说了??”
云英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点头说:“奴婢听说了?,朝中诸位大人们似乎提议要让普安公主出?降吐谷浑……殿下,果?真会如此吗?”
萧元琮看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吐谷浑的由来。
“吐谷浑本是鲜卑慕容氏的一支,百余年?前,天下大乱,其部族随首领数度迁移,最后落脚于西?北一带,其首领称汗,定都伏俟城,最初,他们臣服于吐蕃,在大周立朝之初,跟随吐蕃屡次犯境,还挑起西?域诸国?的争端,令商路不通,西?北百姓苦不堪言,朝廷为了?支撑战事?,亦连年?征兵征粮,令中原百姓受累。”
云英不懂他为何说起这些,想了?想,说:“可是奴婢听说,后来大周曾派大军,击败过吐蕃与吐谷浑的联军,令其多年?未敢再犯。”
“不错,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光延二年?,大周派出?十万大军,于松州击败联军,大获全胜,可是,那一场大胜,是用大周伤亡上?万人换来的,有多少将士因?此埋骨沙场,从此再见不到父母妻儿。而吐蕃与吐谷浑联军,伤亡却不过两千。”
“以一万将士的伤亡换一场‘大胜’,听来的确得不偿失。”
萧元琮见她似乎的确在认真听,并未显出?毫无兴致的排斥模样,平淡的唇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倒也并非没用,那一场大胜后,吐蕃便不敢再轻易来犯,吐谷浑则派使臣前来,要与大周修同?盟之好,这才?有了?后来维持多年?的联姻。不过,不论是那时,还是如今,朝中始终有人反对和亲,要求以武力荡平外敌。可是,总是兵戎相见,不是长久之计,除非将其所有部族统统剿灭,一个不留,否则,世世代代的血海深仇,便永远没有止尽。”
“和亲难道就是长久之计?”云英不解。
“和亲自然不是,所谓的盟约,都不过是两方相安无事?时才?会遵守的,一旦有天灾人祸,随时都能撕毁。和亲最重要的,是随着送嫁使团带去的汉人的儒生、工匠,他们留在那里,教当地的人们农桑、冶炼、烧瓷等?,一年?一年?,将那里的人同?化,直到日后有一天,他们不再与汉人为敌,甚至完全成为汉人。”
萧元琮一边耐心地解释,一边看着云英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