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谷市内,午后。
殷刃和钟成说搭上一辆出租车。殷刃的脸上已经没了阴霾,他好奇地四处看了圈,最终将目光停在钟成说脸上。
钟成说正在瞧他。
“不生气了?”小钟同志严肃发问。
“嗯,不气了。”殷刃答得很自信。
钟成说做了个深呼吸:“好的,那我决定开始难受。”
“?”殷刃的笑容僵在嘴角。
“你刚才说的一些话,我有点在意,而且我决定表现出来。”钟成说整整衣领,正襟危坐。“你准备好了吗?”
特殊待遇
殷刃把他们发生的所有对话在脑袋里飞快过了一遍。他没有参加过凡人的科举或考试,但在这一刻,鬼王大人充分品尝了考前复习的紧张。
“我准备好了。”殷刃面色肃穆。
钟成说:“嗯。”
他垂下眼,双手交握,目光顺着指节滑动。出租车车厢微微震颤,司机是个秃顶微胖的男人,后座两位面貌出众,他时不时从后视镜瞥向两人。
但他绝对没有殷刃看得认真。
出门前,钟成说认认真真洗了个澡。他的黑发干净蓬松,香波的味道清爽简单,嗅起来像凉爽的夏夜。
仔细一看,这人的眼球没有近视患者常见的凸出。钟成说双眼眼型柔和,睫毛不短,更接近某类食草动物。
等钟成说“难受”完,殷刃想摸摸那双眼睛。
可惜小钟同志发完预告,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殷刃脑袋里的回忆已经翻来覆去地翻了好几遍,他的紧张症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逐步加深。
钟成说这是先一步生了闷气,还是决定晾着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殷刃自问相当擅长处理人际,钟成说又是个没有花花肠子的人。可是在这一刻,他完全猜不出钟成说在想什么。
每个倒霉猜测都在殷刃脑中生根发芽,一连结出无数个“糟糕结局”。他的脑子仿佛不是他自己的,殷刃恨不得把它变没。
千年前,他从来没有这么罗里吧嗦地考虑过。
身边的小孩子跟不了他太久,他教他们术法,他们教他识字。要是有了矛盾……要是有了矛盾,他一个百来岁的人,怎么会跟小孩子真怄气呢?
和他书信往来的化吉司官员不是小孩。
然而他们的沟通只有笔墨,最好也不过是灵器传声。对面的态度永远小心翼翼,哪怕遇见个不会说话的硬茬子,出于“平稳合作”的考虑,惹事的人也会被换掉。
与人的交际,于他不过是蜻蜓点水。有缘相聚,无缘便断。殷刃一向习惯往前走,从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