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连绵不断的营房后,我们来到一座门外竖着一面题着“李”字大旗的营房。
“诸位是昆仑派门人,前来见李大人的吧?请进。”门外的护卫见到我们,核对了身份之后态度和善地让我们入内。
营房内十分空旷,只有中央一台办公的书桌与椅子,和左边角落一个标记了穴位和经脉的精致木人。
书桌后的那个男子似乎早便预料到我们会在此时抵达,已站在一旁,见到我们时便走上前来微笑道:“文雁,你们来了。槿乔,你怎么也来了?这段时日你可是办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啊,不愧是咱们昆仑的得意弟子。”
我仔细地观察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帅,很帅。
李天麟与宗勤大师是同一辈人,今年得有四十多岁了,面相却跟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似的,皮肤细腻,红润健康。
他身材高大,身着玄色的劲装,简易利落,站立在我身前时,明明神色和煦,嘴角含笑,渊渟岳立的气质却让我脖子后的汗毛不知不觉中竖了起来,仿佛触碰到了冥冥之中某种难以明言的庞大存在。
李天麟的五官十分俊朗,但轮廓不是那种棱角分明的深邃,而是大气周正,有如莹莹美玉,宜人春风。
然而他的双眉又长又浓,犹如两柄利剑,径直入鬓,勾勒出了这张甚至有些过于柔和的脸庞中无法忽视的三分凌厉,为他丰神俊逸的气质添了必不可缺的英武。
尽管在他嘴角微微翘起的微笑下,那份刚强的英气也被软化了,化作了细润的温和。
但是当我的视线终于碰上他幽黑的双眸时,来自他相貌那温润而泽,君子谦谦的印象瞬间消散了。
很难形容那是一对什么样的眼睛,比刀锋还要利,比北境的寒风还要冷,比湖水还要清。
若硬要说的话,在湖心孤舟上垂钓的老翁,望向水中之鱼时,也许便与李天麟此时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见到之前难以想象,容貌如此温润俊朗,笑容如沐春风的一个人,竟然能有如此脱俗出尘的眼神。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战绩那么霸道,在唐禹仁与薛槿乔的描述中行事风格堪称跋扈飞扬的李天麟绰号却是那么漂亮文雅了。
然而比起浪里挑花,谪仙人似乎是个更贴切此人气质的称呼。
薛槿乔与卓文雁齐齐地施了一礼:“见过师叔。槿乔这次前来是因为从师父那里听闻了师叔需要信得过的人手帮忙,又不愿在京城闲着,便与师姐一起来求见了。”
李天麟微笑道:“原来如此,师妹还特意将她的爱徒送来了,真是体贴。文雁,怎么会想着来我这苦寒之地,而不是去顺安与你师父行事?”
卓文雁微微垂首,恭谨地说道:“如今已要入冬了,顺安的战线更多的会是对峙而不是交战。本门能够行走江湖的弟子本就稀少,因此文雁寻思来找师叔,比起去与师父会合更能发挥出作用。”
“好钢用到刀刃上么?倒也是。剩余的这几位呢,我却是不认识。”
樊胜抱拳行礼道:“老夫樊胜,薛府客卿,见过李柱国。”
“哦,樊客卿是吧?早便听槿乔提过你了,幸会。”李天麟随意地点了点头后,视线向我们扫来。
我们四人自我介绍完后,薛槿乔解释道:“这几位是在青州助朝廷设下陷阱生擒右护法的大功臣。实际上,若是没有韩良与梁清漓,也许就没有我们现在前来冀州的份儿了,还会在青州熬着呢。师父特意要求他们也一起北上拜见师叔。”
李天麟饶有兴趣地对我说道:“原来如此,你便是传闻中的那个韩良么,你与唐禹仁两个可是左统领都盛赞过的青莲教克星啊。而梁清漓……你的师父是林夏妍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师妹果然深得我心。不过,在那之前,虽然情报司的报告已经读过了,但我还是想从亲历者口中听听那场战役的事。”
尽管已经讲了很多遍了,但是我还是称职地复述了一遍从前往濮阳潜伏开始,最终在黄土林内击败了右护法的故事。
跌宕起伏的情节,便是连李天麟也听得不住点头。
讲完之后,他闭目沉思了片刻,仿佛在消化其中的余韵,然后睁眼赞叹道:“听起来右护法确实武功又有长进,不知他那莲华大手印与大梵雷霆拳又有什么样的威力……很好,你们都很好。有些东西是以高强的武功都无法做到的。智慧与细心,不比最锋利的剑逊色。你们正是我所寻求的人才。师妹倒是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对樊胜挥了挥手道:“樊客卿,请退避一番,接下来要商量的,都是军中机密。”
樊胜识相地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李天麟对我们笑道:“好了,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我自个儿琢磨的一些谋划。若是办成了,也许能扭转整个大燕的战局。槿乔,文雁,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剩余的这几位,哪怕是击败了叛军,生擒了右护法的功臣,也难以在一时半会内让我信得过。”
薛槿乔上前一步道:“师叔,这我也明白,但是……”
李天麟在身前竖起一掌,和煦地笑道:“没有什么但是的,想要赢得我李天麟的信任,很简单,接下这一掌就行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我们都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架势。然而下一刹那他的攻击却超乎了想象。
李天麟将竖在身前的右掌稍稍转了转,掌心朝向我们,身形都没有移动,就这么平平地将手掌推来。
然而那只骨肉均匀,有如美玉塑成的手掌在他推动的同一刹那,整个人的气势在我的感知中突然一飞冲天地百倍放大了,而那平平无奇的肉掌也仿佛随之扩大了一样,成了一堵高得惊人的墙,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