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军部的武林系需要一点实绩来让他们的话说得更有底气?
空中的氛围凝固了,沉重得几成实质。
良久后,还是宗勤长长地叹出口气,起身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有愧,唐施主的问题问得贫僧实在是哑口无言。大局大局,什么是对大局最好的,贫僧不敢妄言。但唐施主为大燕屡次出生入死,又是在宁王反叛之前便与青莲教斗过的勇士,当比贫僧更有资格去决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梁施主同行这事,贫僧准了。若施主真觉得不该带上那几个弟子,那也便罢了。”
薛槿乔凤眸圆瞪,娥眉倒立,正欲开口,却被唐禹仁略带疲惫的声音打断了:“宗勤师傅误解了,我并无此意。禹仁只是想表明一件事,官府的大人们之所以能够在后方玩弄权术,增减彼此势力的筹码,是因为有数十万以计的大燕子民流淌着鲜血在抵御敌人的进攻。只要武林的高手有承担这份托付的觉悟,我便可以接受他们。但,哪怕是我们要参身于这险恶的官场斗争,也不能成为与他们一样的人。”
“槿乔,我知你意向不在此,也只是为了我们在周旋而已。但不要忘了你是谁,也不要忘了你许下的诺言。告罪了。”
唐禹仁向我们示意,一起离开了书房,只留下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薛槿乔与宗勤两人。
“禹仁,你真是太他妈帅了,但是这么直白地落了槿乔和宗勤大师的面子,真的没问题么?”出了房间,走出了有一段距离后,我悄声对唐禹仁夸赞道。
唐禹仁刀削般的五官没有波动,只是平淡地答道:“宗勤师傅胸怀广阔,有大慈大悲之心,绝不会因此生芥蒂。槿乔虽然骄傲,但也不是听不进他人话的。甚至在她心中,也肯定早就明白这些道理了,然而不说出来的话,恐怕便真的会被埋没了。我与她相识多年,不会刻意惹她不快的。而她作为我方的魁首,必须拿出能够镇住所有异议的决断与魄力,但也没有余地去犯任何的错误,因此她需要你我这样的声音去提醒她。”
“那好吧,我相信你有分寸的。”我点了点头,然后对若有所思的梁清漓说道,“你看,我说了吧,这就是禹仁的作风,昨晚他真的不是针对你的。”
梁清漓由衷钦佩地说道:“奴家明白了。唐大哥与夫君一样,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啧,你夸他就夸吧,别把我也加进去,我优点不少,但顶天立地、男子汉大丈夫可称不上。”我咂舌道。
梁清漓只是笑而不语地挽住我的手臂。
回到正厅之后,秦喜心痒难耐地迎了上来。我对他使了个眼神,我们四人便进到一旁的侧厅说话。
当我重述了一遍唐禹仁掷地有声的发言之后,秦喜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我,我,你,你,老唐你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狂得没边了啊……左统领说你有猛虎之心,我以前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老秦我今天算是彻底服了!”
唐禹仁皱眉道:“好了好了,说正事。宋钊你认识么?我只听闻过他的名字,却不知他的事迹。”
“据说他是建南人,在建南和青州两地混迹十年了,表现不错,因此这次也被选中。咋地,你怕他不服管?堂堂的『灰蛇』在此,又有韩良和我帮你撑场面,没事的。”秦喜揽住我的肩膀说道。
唐禹仁揉了揉太阳穴,垂下眼帘道:“玄蛟卫多是桀骜不驯的人物,哪怕这次任务重要,也难说他会如何反应。更不用说六大派那几个对潜伏懵懂无知的弟子辈了。走吧,槿乔和宗勤师傅应该快要出来正式下达命令了。”
正厅中,除了茶水之外,还有不少精致的糕点摆在桌上。
景伊和孙倩坐在一块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真守安静地坐在椅子里,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念经。
另一边的墙壁上,靠着一个腰别长刀,头包长巾,身着玄色劲装,长裤扎进布靴的青年。
他相貌平平,眼神冷静,肤色有些苍白,看到我们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在场的四人都对梁清漓的出现有些好奇,但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之处,只是礼貌地问好。
我们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后,薛槿乔和宗勤大师终于出来了。
“多谢诸位今天前来确认意向。此行除了昨天到场的各位之外,还会有两位同行的人选,玄蛟卫宋钊,与梁清漓姑娘。宋兄乃是在青州与建南闯荡的玄蛟卫,能力不用我多说。梁姑娘则曾经与花间派打过交道,也许能在濮阳借机抓住她们的蛛丝马迹。”
薛槿乔换上了一件藏青色的宽袖长衫,与宗勤大师在正厅直直地站着,脸色严肃地直入正题。
薛家千金锦绣华服,玉冠金丝,仪姿典雅,然而堪称绝色的容颜在她不怒自威的一对凤眸之下,反而被气宇轩昂的威严盖过了。
武者修行,练拳脚刀剑之外,还得练精神,气势,心意,内外相合。
这种生命本质的升华,最后达成的气质雕琢大得不可思议。
哪怕我认识数个姿色不逊于薛槿乔的女子,也不得不承认,薛槿乔作为这一代武林弟子辈的领军人,二流顶尖高手岳峙渊渟的气度胜过我见过的所有其他女子。
便是如今战力、眼界大增的我,若有十成功力在身,所有招数底牌尽出,对上她也没有太多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