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刚的表情不变,但是眸中的意味变得极为森然:“我礼让你三分,是看在宁王大人的份上。可别把谦让当成软弱了,护法。”
左护法脸上的笑意敛去,回到那冷硬的模样:“虫豸,无论武功练得多高,哪怕有宁王大人的引导,都无法摆脱虫豸的局限。回房睡觉去吧,明日起,你要为这女人所碰上的所有功法障碍负责。”
胡刚没有回话,就这样与左护法对峙了片刻后,突然松弛下来,稍稍垂头道:“也罢,也罢,这地底是你的地盘,我老胡姑且让着你几分。”
“只不过……”他突然动了,身形快得像幻影一样,侧身跨步,右臂如钢鞭一样往床上那被子下的人形劈去,哪怕是隔着镜面都能感受到那酷烈的声势。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胡刚的鞭手便扎扎实实地落在那尚未醒来的女子身上,被子下原本隆起之处整片塌了下去,并且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胡刚缓缓转身,语气唏嘘地摊手道,“这下哪怕是我,都无法解决她功法上的问题了。”
左护法不为所动,视线缓缓扫过那隐隐开始被血色染开的被单,轻声道:“你的云罗绵掌已练到化绵成钢,以曲绎直的境界了,世间能达到此境之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胡刚微微笑道:“护法的这份评语可不是等闲之辈能收到的。”
“如果这便是你横行无忌的依仗的话,”左护法突然也笑了,“却也不过如此。”
“哦?”胡刚再次眯起了眼睛。
左护法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宁王大人惜你源自飞泉峰的传承与一身武功,因此始终在从轻处置,却不知你的本性低劣,无可救药。虫豸,终究是虫豸。如果暴力是你唯一懂得的道理,那就由我来教导你,什么叫做规矩吧。”
胡刚嘿嘿地冷笑了几声,缓缓地拉开双臂,手掌张开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太清玄宇?浪里挑花?”
左护法没有继续言语,只是轻轻向前跨出一步。
在同一刹那,胡刚动了,像是移形换位了一样,步伐细碎却转瞬间便越过了整个房间。
他的双掌也变了,原本就白净光洁的手掌扩大了两圈,而且仿佛覆盖了一层纯白的光辉,已不似血肉,而是两面铺天盖地的纯白巨扇。
这两只巨掌明明视觉上给人的压迫力如此骇人,偏偏他的动作又轻柔地像是清风拂面一样,半点风声都没有掀起。
只不过看见这一前一后盖来,甚至连杀意都没有起伏的攻势,本能性地让心中升起了黑云压城的浓厚恐惧。
左护法弓步屈臂,做势要挡,胡刚却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一样,拳掌变幻,原本风平浪静的房间内突然气流奔涌,四面八方都充满了掌影。
比起莲华大手印的千叶莲印,这招云罗绵掌的“天网恢恢”拳意没有那么强横,但威力同样地可怕,且在这静室中打来,仿佛连上下前后左右的六面墙都在这双肉掌招呼下往左护法朝内崩塌,密不透风,令人窒息。
若说一开始的手掌异象展露的是胡刚在云罗绵掌上浸淫了大半辈子,炉火纯青的功底,那么这一下变招,则是尽数显示了他对环境与气势的精确把握,非是身经百战的大高手无法这么信手拈来。
左护法却没有顺势变招,而是就这么直面而上地准备硬碰硬。
也只是在这一刻,乌云压顶的掌势露出了绵里藏针的阴沉杀意,让那遮天蔽日的掌法增了几分致命的锐意。
然而下一刻,双方一触即分的拳掌却没有爆发出任何如此力大势猛的交锋应有的反应,令我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身在其中的胡刚脸上更是闪过一丝疑惑。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停下,甚至连回气都没有回气,而是变本加厉地压迫着左护法的回旋空间。
他侧身环臂,右掌径直探出,就这么平平地推了过去,实际上快得不可思议,但看在眼中却反而像是放缓了似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被胡刚近乎小心翼翼地演绎了出来,看得清清楚楚。
这张似是白玉塑成的肉掌,从正前面推来,没有一丝变化,却也没有一丝能够躲避的余地与空间,让我心生悚然。
如此堂皇正大,没有任何变化与机巧的招数,违逆了云罗绵掌避让锋芒,以柔克刚的最基本的主旨,却没有分毫自相矛盾的错乱,招式与掌意反而天衣无缝,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