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襄阳城西南角一处偏僻茶馆内,灯火昏黄,人声嘈杂。
几张木桌边围坐着三五成群的本地居民,还有些面生的江湖客。
茶香酒气混作一团,弥漫整个茶馆。
茶馆正中,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正唾沫横飞地编排着虚无缥缈的故事。在他跟前零星散坐着几个忠实听众。
正当老者说得兴致勃勃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吆喝:“老驴头,该说荤段子啦!”
此言一出,茶馆内顿时一片哄笑,众人纷纷起哄,催促说书人讲些荤段子来助兴。
老驴头显是不满,抬起头来,用他那双混浊的老眼在堂中扫视,寻找坏他兴致的声音来源。
最后,目光落在正前方一桌之隔的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汉子身上。
老驴头见是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尖声骂道:“牛膀,就你娘的多事!”
原来老驴头的故事已近尾声,正想收个圆满结局,以博得满堂喝彩。谁知这牛膀却横生节枝,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如何不恼。
被唤作牛膀的中年人不以为意,嬉皮笑脸的继续说道:“老驴头,谁稀罕你那狗屁不通的故事,大伙儿耐着性子在这里,是要听《十八摸》!”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笑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老驴头不禁暗自感叹:自己堂堂秀才出身,为了几杯黄汤,却要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给这帮市井之徒讲荤段子,当真是天意弄人!
他抬眼望了望窗外渐浓的夜色,又回头看到众人那副满怀期待的神情,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那就给诸位说个《长夜春灯录》吧。”
“《长夜春灯录》昨晚说过了,换别的。”忽有人打断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老驴头眉头一皱,略作思忖,又道:“那就《玉楼春话》如何?”
“《玉楼春话》也说过了。”又是一声不满的抱怨。
老驴头搔了搔花白的鬓角,一连说了几个:“《金闺秘传》?”“《洞房花烛记》?”
每说一个,便有人摇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嫌重复,就是嫌没有新意。茶馆内顿时嘈杂一片,酒客们脸上尽是不耐之色。
“哎呀,老驴头,”牛膀拍案而起,大声道,“你那套还有没有新鲜的?大伙儿都听腻了,换点儿有劲儿的吧!”
“对啊对啊,老驴头,”另一个酒客附和道,“赶紧整点儿新鲜的吧,别磨蹭了!”
老驴头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着,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
他环顾四周,只见满堂食客都瞪大眼睛盯着他,仿佛要用目光将他钉在座位上。
老驴头暗自叫苦,心想:“这些市井无赖,倒是会为难人。我这把老骨头,上哪儿去给他们寻新鲜故事?”
又是牛膀起哄。
老驴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如刀。
牛膀不以为意,反而得意洋洋地说道:“老驴头,要是你没货了,那掌柜的只能另找一个说书的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起哄。
老驴头被牛膀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便当场发作,心中暗道:“且让你得意一时,事后再找你算账!眼下还是先应付这帮闻腥而动的猫儿吧。”
他低头沉吟片刻,忽觉脑中灵光一闪。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对众人说道:“诸位要听新段子?”
“对,对!”众人齐声附和,如同一群饥饿的狼闻到了肉香。
老驴头端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说来也巧,前些时日老夫偶得一本奇书,书名《三圣炉鼎》,诸位可曾听闻?”
“没有,没有。”有人应声,更多人摇头不已。
老驴头目光如电,扫视一圈,见众人脸上尽是迷惑和期待之色,心中暗自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调说道:“好!那接下来,老夫就为诸位讲说这《三圣炉鼎》!”
“好!好!”茶馆内顿时沸腾,嘈杂声中甚至还有人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