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衣呼吸暂停几秒,人已经狠狠撞进萧骋怀中,水花飞溅,他整张脸都埋在萧骋那道伤口之中。
喷溅的血糊住他的眼睛,倏地,他心尖酸楚,忍了多少日的眼泪,终于伴随着萧骋那道难听的音调应声落地。
“——小羽。”
世上的万物都组不成如此破碎的声腔。混合着绝望,多少种愤怒,百转千回的杀意与悔恨,最终化作飞灰,以无奈而又温柔的笑意面对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燕羽衣胡乱地用袖口擦拭眼泪,拼尽全力将湿润憋回去后,才定了定心神,从水里捞出雷霆剑。
他埋头为萧骋解开禁锢,血肉已嵌入锁链,与其相连。千年前的古老朝代,用铁链从人骨之间贯穿,此骨便作“锁骨”之命。流血却不伤及经脉,血很快就会干涸,周而复始,直至炎症带来高热,劳动失去价值,化作死人一个。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用这种方式控制他人自由。
朝代的更迭中,此方法被更有效的身契替代,但刑罚仍旧作效。
为的便是看押武功高强,自身拥有足够的能力逃狱而出的那种。
枷锁脱离的瞬间,燕羽衣仿佛听到了肌肉被撕扯至断裂的声音,萧骋身体也一软,径直倒在他怀中,下身紧跟着瞬间垮塌。
耳旁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气声:“我想,我想看看你的脸。”
燕羽衣扶着他的身体微僵。
旋即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让萧骋完全能倚靠着自己,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短短几米,好像过了十几年那么久。
所有的喧嚣与寂静被隔离,水流声在空荡的室内被完全放大,淅淅沥沥的,像是那年盛夏,他们同在浣竹溪的客栈中,听飞檐落雨,混合着尘埃,砸入花丛的声音。
男人稍稍偏了下脸,似乎是在竭力地扭头过来。
燕羽衣抿唇,正欲说什么,通道处凌乱的脚步声打乱节奏。
“将军!”亲卫鱼贯而入,为首的是燕羽衣最近才提拔的亲卫长。严钦日后会被安排进军中,故而身旁侍候的人亦会交接给下一任。
谢思雨快步来到燕羽衣面前,只来及与燕羽衣眼神接触,二话不说从燕羽衣怀中接过景飏王,在同僚的帮助下将人扛在肩头。
谢思雨:“多亏将军筹谋,全城布控,到处都是我们的人,这才能收到消息,快速前来支援。”
“严渡既然想比在京城的兵权,便让他看看,明珰城究竟是谁的地盘。”
燕羽衣侧脸还留有严渡的血,右半边衣襟更被萧骋的浸染,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血属于自己,心脏的抽痛却不比蛊毒发作时的少。
“只是。”谢思雨人长得高大,扛起萧骋毫不费力,边走边说:“只是外头已有许多官员,想必景飏王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燕羽衣低头看看雷霆剑,旋即一甩锋刃残余的水渍,低声道:“瞒不住就瞒不住吧,这个燕羽衣他原本就不想做,现在既然是我的,那么便让窟窿再撕大点。”
“他既然要砸我们的饭碗,那么大家便都不必再上桌吃饭。”
谢思雨听得云里雾里,但燕羽衣的命令很清楚:“马车已备好,只要离开这座府,便可立即将景飏王送出明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