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琦心念暗转,进厅落座后又安慰孟谡,末了道:“今日我特意派人去大理?寺问了,说湘儿是为人所害,如今可有眉目了?”
孟谡眼底血丝遍布,哀声?道:“还没有,我们也在等消息,这?两日我们府里也在查,但也实在是想不通谁会害湘儿。”
薛琦听得连连叹气,“我也有女儿,我明白孟兄之?痛,不知?湘儿灵堂设于何处?泠儿虽归家日短,但她此?前见过?湘儿,与她也颇为投契,让她代我们一家人去看看湘儿,也替我给湘儿上柱香,再去给弟妹请个安,宽慰宽慰。”
薛琦话说的殷切,孟谡唤来个侍婢吩咐:“紫云,你?带贤侄女去灵堂走一趟,再带她去见夫人。”
叫紫云的侍婢应声?,姜离起身?跟着她往后堂而?去。
安远侯府世?代显赫,连绵的屋舍楼台精巧阔达,紫云带着姜离穿廊过?院,又过?两道宝瓶门后,一处挂满灵幡缟素的小院映入眼帘。
“薛姑娘,这?里便是我们小姐的灵堂了。”
连片的哭声?呜咽传来,待步入院中,便见灵堂内外,黑压压跪了满地的侍婢小厮,正在为孟湘守孝哭丧,一口黑漆朱纹的半盖棺椁停在堂内正中,孟湘冰冷的遗体正躺在其中,紫云带着姜离走到门口,先在门内看到了一位眼睛红肿的中年妇人,她跪在蒲团上,身?前放着火盆,一边流泪一边意识恍惚地往火盆内扔纸钱。
紫云上前道:“吴妈妈,这?是薛中丞府上的大小姐,代薛氏来看望我们姑娘了。”
被唤作吴妈妈的中年妇人先呆呆地看了一眼姜离,又忽然醒过?神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起身?行大礼,“奴婢替我们小姐多谢姑娘了。”
姜离点头,“请节哀。”
她上前执香拜了三拜,又打量屋内高?悬的符文?经幡,紫云这?时又道:“薛姑娘要去看望夫人,这?里还是交给吴妈妈了,天气寒凉,夫人已经病倒,吴妈妈还是主意身?子。”
待吴妈妈应好,紫云带着姜离往孟夫人所在的主院走去。
走上一条青竹掩映的回廊时,紫云才解释道:“小姐年纪轻,只能由下人们哭丧,您刚才看到的是我们小姐的乳娘,她自小看着小姐长大,除了我们夫人,就数她最疼小姐,如今小姐亡故,她也伤心万分。”
姜离看得出吴妈妈悲恸太过?,也不禁心生?恻隐,没多时至侯府主母院,紫云先让小丫头进上房通禀,待里头回了话,方带姜离入内。
侯夫人钱氏正头带抹额靠在西窗榻上,她双眼红肿,一双眸子黑洞洞的了无生?气,手边榻上,放着大大小小的首饰香囊,一看便是孟湘遗物,见姜离来,她擦了擦眼角道:“快请薛姑娘过?来说话,紫雪,把湘儿最爱的云峰香片沏一杯。”
姜离近前行礼,又安抚道:“请夫人节哀,以身?体为重。”
叫紫雪的侍婢前夜去过?公主府,认得姜离,她捧上一盏热茶,又看着满榻遗物劝道:“夫人,薛姑娘是大夫,您可得听大夫的话,小姐在天之?灵看到您如此?伤心又怎能好受?”
钱氏戚然点头,可刚要说话,眼眶又是一红,当着姜离的面,又忙拿丝帕拭泪,紫云凄然道:“姑娘莫怪,我们夫人自从前夜回来眼泪便未停过?,这?两夜通宵未眠,白日也只浅寐个把时辰,其他时候就看着小姐的遗物默默流泪,再这?么下去眼睛都?要哭坏了。”
姜离看着钱氏,不禁想到了同受丧女之?痛的岳夫人,她上前道:“不碍事?的,我知?道夫人这?是在睹物思人,这?些都?是孟姑娘平日里戴的吧?这?支凤钗是为她婚嫁准备的?”
钱氏极力克制悲痛,却仍哽咽道:“湘儿喜欢金玉,我便把荣宝斋最好的首饰头面都?给她买来,她喜欢制香,这?些香囊是我亲手为她绣的,这?支凤钗,是过?年便找荣宝斋的师父雕刻,足足制了半年,可她还没有机会戴……”
钱氏捧着香囊和凤钗,紧紧地捂在自己心口,眼睛一闭便又是两行清泪,“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我和她父亲只愿她安康喜乐,她长大后,也懂事?的叫人心疼,她才十九岁,才十九岁啊,我真想不明白谁会狠心害死她……”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钱氏悲痛更甚,见她蜷着肩背落泪,紫雪上前劝慰,姜离则道:“夫人想哭便大哭一场,如此?郁结于心反而?伤身?。”
钱氏呜咽出声?,又掩面泣道:“不应该急着给她定亲的,我明明去庙里算过?,她的亲事?不宜在今岁,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才酿成惨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