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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西蒙娜迪戈里（第4页）

“能……留下来吗？”

在这种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逃避的情况下，塞德里克不得不承认他举步维艰。如果必定要从某处汲取一些力量，那请原谅他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好。”幸好，他的力量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很明显，晴对于亲密关系的想象过于狭窄了，似乎认为到现在他还一直都是躺在妈妈的腿上撒娇的。

这怎么可能呢？即使有，也是很久以前了。但此刻的塞德里克有些眷恋这殊途同归的温暖，不愿挣开。

他好像真的回到四五岁，偶尔不开心而在赖妈妈怀里的时光。

但也只是好像，因为那时的他还没长大，妈妈的怀抱显得十分宽广温暖，而晴的腰轻而易举就可以环抱住。二者的气息也大相径庭。妈妈身上总是带着她照料花草时沾上的柔和花香，而此刻，他却只能嗅出淡淡的柚子甜味。

但塞德里克也暂时不想去分辨这些。他想起妈妈的歌声，请求就比头脑更快地从口中吐出——连他也被自己出格的话语吓一跳，晴却只是在略微犹豫后缓缓地吟唱起来。

是没有听过的歌，是她的世界的吗？晴的声音本来是很清亮的，但可能是为了迎合这歌的曲调，他第一次听到这样轻缓的她的声音。

像是五月里轻柔的海风，海上的波涛未息，但被海风拂面的人，心里却会平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先唤醒塞德里克的是落在眼皮上的温暖触感。耀眼的晨光，伴随着缓慢掀起的眼睫一点点投进瞳孔。他本能地眯了眯眼——意识还未回笼，酸涩便先来袭，正想要稍微动作——却马上被定在了原处。

呼吸停滞一瞬，不属于他的体温重量终于穿透衣物与皮肉，直达心脏。肌肉瞬间绷紧又马上放松，他静待自己的心跳平复才敢低下头，女孩熟睡的脸庞果然近在眼前。

一些散落在他肩上的发丝沾染上晨晖的金色，散发出柔和光芒的侧脸还能见到细小的绒毛。此刻完全安静下来，才能捕捉到属于睡眠的微小呼吸声。

她又陪伴了他一整晚啊。

塞德里克就这样维持了低头的姿势很久，直到意识到自己的指尖正不自觉地向女孩的发丝伸出手去才猛然惊醒。他迅速而又不易察觉地收回手来，仰头深深交换两下呼吸。直到好像真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他才侧了下身扶起女孩的肩膀。

忍住另一只手托上女孩脸庞时想要蜷缩的触感，他想轻轻地将她靠放在拥有抱枕的沙发另一侧。她却突然喃喃着蹭上他的掌心——差点又一次扼杀了他的呼吸。

幸好这之后，女孩没再有什么动作，塞德里克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又脱下身上的袍子为她披上，却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蹲下来，第一次这样仔细地描摹眼前人的轮廓。

既没有过深的眼窝也没有高挺的山根，色彩并不浓烈的五官，给她带来的是一种属于东方的亲和力。无需多余的话语，一个简单的微笑就能令人卸下心防。虽然平易近人，但这样素净的东方风格往往给人以泯然众人的印象。对此，女孩偏偏又是个例外。

因为那双见之难忘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纯粹得像一面镜子，又明亮如夜里的星星。笑起来的时候，就变成星星的倒影，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可是倒影很近，星星却很远。倒影总是荡漾着抚慰人心的温柔，塞德里克却时常感到抓不住星星。

此刻星星暂时隐藏了，于是道不明的疏离好像也消失了。女孩闭上了眼，他却感觉此时的他们才更加靠近。

当注意力从那双黑眸移开，占据视线的便是干净细腻的肌肤。很白，却又不是他常见的那种雪亮的洁白，而是一种无机质的釉白。似乎很少照到阳光，少了些血色，却又不显得脆弱。也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他才第一次发现她的眼下泛着一层薄薄的青色。

如果塞德里克能够多冲冲浪，他就能够明白那种叫人难以形容的气质叫作——「宅」。但很显然他现在连「冲浪」这个词都不理解，所以只能艰难地找出一个替代：

懒散。

有点冒犯，但他真的很难不联想到那种，在晴朗的星期天也埋在毛毯和枕头里不愿动弹的黑猫。

小黑猫不想搭理麻烦的人类，但那些大只的家伙一举一动都会惊扰她的安眠。

她只好贡献出自己温暖柔软的皮毛，抚平不安的躁动，疗愈疲惫的心灵，抹去所有伤心的泪水。每一个从她的触碰中获得力量的人类都以为是她在渴望陪伴，殊不知她只是耐心等待所有人的离开，才得以蜷回自己安静的小窝。

她能够轻易地走进任何人的心，却好像难以对等地让其踏入她的领域半步。

*

女孩终于醒来的时候，同样由阳光唤醒的霍格沃兹正于窗边徐徐展现在他眼前。

光斑爬上每一根石柱，每一块砖石，渐渐浸亮城堡里所有能够企及的角落。

“无论黑夜如何悠长，白昼总会到来——一位爱写悲剧的麻瓜作家都这么说过①。”不久前她曾为妈妈的事情这样安慰过他。

他能度过那些黑夜，大概就是因为他的生命被太多的晨光照耀了吧。

爸爸妈妈，霍格沃兹，还有……捕捉到耳边动静的塞德里克回身，瞬间弯起的眉眼，映上的是一个神情略微茫然的女孩。

“早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