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吸了口气,用一种比起平日来更为悦耳低沉,林籁泉韵般的声线,语调款款,吐字清晰地道:“多谢你们对蔺郎的感念,妾身替夫君谢过诸位。”
他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直起身子之后,抬手撩开帷帽上的纱幔,露出温柔而礼貌的笑容。
温文尔雅,倾国倾城。
蔺南星的正君貌美如花,只一照面,都仿若能让天地黯然失色。
第172章风光这里有世上最绚丽的风光。
沐九如莞尔而笑,顾盼生辉。
这样容颜绝色的人,就算是做出了什么恶行,哪怕是想要人的性命,都未必会被指责。
更别说沐九如风度翩翩,语气真挚地在对众人解释:“蔺郎与我相识于微末,又十里红妆,天子赐婚求娶于我,我与蔺郎已缘定此生,彼此之间再难容下第三人。”
他垂下眼帘,真诚地致歉:“抱歉拂了诸位佳人的美意,愿你们也能像我与蔺郎一般,觅得良人。”
这番话说得礼数周全,又面面俱到,再配上那沉鱼落雁的笑颜,端庄雍容的举止,还有“十里红妆,天子赐婚”的言辞……
一个个下马威震得这群小年轻们哑口无言,只一个回合,就半点以身相许,追随恩人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了。
官场上玲珑剔透的蔺南星,此时此刻愣是没能听出沐九如言语里的机锋,只觉得被心上人的一通剖白说的心头咚咚直跳,都快蹦出嗓子眼来。
他情不自禁握住了沐九如的手,夫唱夫随地表态道:“咱家与正君同心同德,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会与其他人再有私情,诸位请回吧。”
明明这样肉麻高攀的话语,他就算是对着沐九如都有些羞于启齿,此刻却在心上人给的底气下说得万分顺溜
沐九如闻言柔柔地回看小相公一眼,眼中带笑,放下了纱幔。
他在帷帽的阴影中笑容更深,手掌翻转,回叩住蔺南星温暖炽热的大手。
蔺南星立时被哄得服服帖帖,昏头昏脑的,他本因为这些人当着沐九如的面对他自荐枕席,还有些烦躁不悦,此刻却哪儿哪儿都只觉得欢欣雀跃。
甚至因为沐九如和他当着别人的面对彼此圈定归属,情绪反而变得更为畅快高涨。
蔺南星心情大好,又想到他家少爷人美心善,别人都在挖墙脚了,少爷竟还谦和地表示歉意,祝福别人能有场好姻缘。
他也不甘示弱,假仁假义地道:“你们日后若是寻不到良配,就去同孙连虎说,咱家回头告诉耿将军,让他给你们从军中选些好儿郎好女儿来相看相看。”
他高高兴兴,宽宏大量地一挥手,道:“都散了吧。”
姑娘少年们被恩人夫夫俩好言好语地拒绝了个彻底,全都呐呐地不敢再多言。
几人纷纷恭祝了几声夫夫恩爱,百年好合,就臊着脸逃也似地散开了。
孙连虎替这些和他一样生猛的同乡们好生捏了把汗,又觉得蔺公像是变了一些,脾性温和了些许,和此前在南夷战场上,还有蔺太监第里时冷心冷面的模样已相去甚远了。
就连正君也是……
同乡们听不出正君话语的绵里藏针,他这在后宅里待了足足两年的人能听不出来么……
正君像是也变得……他说不出来,反正换成以前,正君多半还在笑盈盈地看戏,是绝对不会亲自出口对招惹蔺公的人摆正君架子的。
这些变化孙连虎看得懵懵懂懂,又觉得这总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便将这无关紧要的转变放到了一边,继续带着蔺南星夫夫俩往村子里走。
他边走边介绍道:“那个是王阿叔,他家里的人之前已经全没了,他自己也被夷贼砍断了条腿,正巧李阿叔家里只剩下个落了残疾的小娃娃,两人就凑一起过了,如今这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这是村长年老的家,年老本来是村里的富户,为了救村人那时给贼首塞了不少钱,家财都散尽了,夷贼还不信他没钱了,把他家成年的两个壮丁都杀了。”
“本来年老也要没命了,贼人的刀子都已经在他肚子上扎了个洞了,结果他一眨眼的功夫,那夷贼的头直接飞了,是被蔺公你砍的。”
“年老有事没事就要提起这段,咱们都快会背了。”
“这是杨大姐……”孙连虎的声音轻了一些,“她那时被夷贼糟蹋了,家里人都没了只剩她一个,她不想再嫁人了,就在村里设了个姑婆堂,把被夷贼侮辱过的、不想婚嫁的女郎们都聚在那里一起住着了。”
“耿夫人给她们改了户籍,以后她们都不需要交那些不婚的赋税了,作为交换,蔺公祠就由她们一直守着。”
南星村的屋子大多是战后重建的,不比竹里村的一家一户来的鳞次栉比、规模可观。
但一间间小小的院落,都是崭新的、亮堂的,近乎让人看不出战争曾经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村人们也有好些缺胳膊断腿、脸上有疤或是不良于行的,却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各自做着各自的活计,见到蔺南星路过时还会挂起热情的笑容,遥遥地挥手致意。
蔺南星此前对自己曾经救下了这么个村庄,几乎全然没有实感,毕竟他来南方监军本就不情不愿,上阵杀敌也是迫不得已。
后来战事吃紧,耿信达器重他,让他每日巡城、抗敌、救人,但那些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能者多劳。
他并不如耿家人甚至许多兵士那样,有一颗真正的为国为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