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段话,他顿了几秒,又继续说,“可是我有时候感觉我哥也很有道理,他考虑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人应该活得理智一些、实在一些。我总是太天真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象那样轻易就能实现的。大多数人都会考虑现实更多,要不然也不会把各种条条框框作为考虑能力之前的门槛了。因为这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为了他人——对所有人都好。”
假如签署选手合同的选择权在楼知行或者glea,他们百分之百会拒绝姜莱。
因为首先姜莱在他们眼中是一件商品,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多么冷血无情,而是这关系到很多现实的问题,关系到俱乐部业绩,赞助商的态度,关系到董事会的意见,关系到整个俱乐部运营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俱乐部里画宣传画的,或者是保安大叔。
俱乐部不能为爱发电,人活着就要吃饭,就要钱,一个理智的人当然应该在最低的风险下,赚最多的钱。
假如因为“觉得”姜莱可以克服心理问题,能够给他这个冒险的机会,谁担得起这个亏损的风险呢?假如他不适应比赛、训练、生活,影响到全队的成绩,继而影响到舆论、业绩。所有人吃饭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而对于姜莱个人,签署他作为首发选手,这个决定,又是否真的对姜莱是好事,抑或是毁灭他的契机呢?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我对他们的责任,对你的责任,我要怎么保证不辜负你选择我们的信任。而且我恐怕自己不能像想象地那样处理好,就算莱莱这几天状态好了,过段时间呢,我不敢说,我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他。我有时候真担心,他像以前一些选手,太早受了打击,就一蹶不振了。”
庭雨疏问,“一定要你来照顾别人,承担对别人的责任吗?”
楼知秋理所应当道,“我既是队长,又是俱乐部的老板,当然应该是我承担责任的。”
庭雨疏点头,他理解楼知秋的选择,或者说,他尊重,每个人为自己赋予的责任,他不需要告诉楼知秋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负责任这种话,有的人选择为更多的人承担责任,那并不可笑或者愚蠢,应该是值得尊敬的。
“先说具体的问题,姜莱和姜珂兄弟两个人,还有小枫,他们比你想的更坚强,不会被世界赛的压力轻易打倒的,而且他们缺乏的不是你的关心,而是你的信心。”
“你怎么知道?”
“等你到我这个时候,见过各种各样的选手,自然就知道了。”
楼知秋点点头,他发觉自己现在对庭雨疏也已经是盲目信任了,“那不具体的问题呢?”
“关于你和你哥的观点的矛盾,也许你可以不那么苦恼究竟谁才是对的,你没有错,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你看到了应然,他们看到了实然,就是这样而已。”
实然,作为责任承担者,应该考虑现实的可能,做理性的选择,为此把人当做物品一样衡量属性,只为了能利益最大化解决实际的问题。应然,每个人有其自由意志,应当充分考虑到每个人身上的潜力以及可能性,保护人们身上的创造力。
“可实然和应然总是矛盾的。”
“不,他们不是并列关系,而在不同的位置。一个是目标,一个是脚下。一步到位很难,但你看清了脚下,不意味着你要用和他们一样的方式,你可以考虑更多的人,站在更多人的立场上去思考,走一条你喜欢的路。”
庭雨疏靠到楼知秋的肩上,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楼知秋的鼻尖推了推,微笑道,“有一天你成功了,你就是最特别的小猪。”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用中文,而用了德语。
楼知秋笑了笑,握住庭雨疏的手,“……一语三关?”
庭雨疏没说话,弯了弯眼睛。
他们眼里含着笑与彼此对视,享受这一刻无声而动人的默契。
“博、博星、星川……”姜莱咬紧牙,最后一点声音还是低了下去,没底气喊出来。
“你叫我干什么?”
姜莱仿佛受惊的兔子,立刻转过身。
博星川披着外套,交叉环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边,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怎么不继续说了,按照你刚才说的,嗯……博星川是你的绿叶、你的陪衬、你的刀下亡魂。”
姜莱真的要羞愧死了。
他话都说不出来,木木地站在原地,好像做坏事被老师发现,不敢动也不敢吱声,而当博星川向他走来时,他则仿佛触电一般惊醒,慌不择路地想要跑掉。
博星川人高马大手也长,伸手一捞,拦住了姜莱的步伐。
他脸上的笑意很真诚,“躲在这里说别人坏话挺大胆,当面就不敢承认了?用你们的话来说,做人要……敢作敢当?”
姜莱羞愧地脸像被涂了蜡笔一样,连带耳朵脖子,红了一整片,他从善如流道,“对、对不、不起!”
“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垃圾话嘛,电竞文化。”博星川低头,搂着姜莱的肩膀,“小朋友,听说最近你有点不在状态,小秋给你下军令状了?”
提起这个,姜莱又有点愁,更羞愧了,他点点头。
“我带你去练练,怎么样?”博星川又补了句,“免费的私教,要不要?”
姜莱摇了摇头。
博星川意外且不爽道,“你还不要?”
姜莱着急地解释,“你、你也、要忙、忙的。”
博星川手伸进他头发里薅了薅,像摸小狗似的。“互练也是一种锻炼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