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绍脸又是一沉,问道,“说人话。”温峤还想掩饰,周莚直接戳穿了他,说道,“就是给秦淮河上的女子,人人都买了一件新衣服。”司马绍又要一怒拔剑,温峤赶紧拽过来庾亮做挡箭牌,说道,“殿下,你想啊,不是清贫人家,谁愿意出来卖笑哪?”司马绍没再和他计较,倒是问向了王羲之,“逸少,莫非你得了神通吗?看出这掷箸也就罢了,你又是怎么知道,太真把我的钱都花完了哪?”王羲之笑了笑,问道,“殿下,你说太真兄的才具是不是一品?”司马绍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王羲之又说道,“殿下说,像这样的青年才俊,是不是谁府上都惦记?”司马绍又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王羲之再次提醒司马绍,说道,“东海王把顾君孝,从府上要过去,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司马绍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温峤嘛,怎么又扯上了顾和?但还是顺着说道,“我听说了,阿冲搭了不少金子,还搭了不少人情。”王羲之发自灵魂的一问,说道,“像茂弘伯父那么抠门的人,有人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吗?”司马绍看看左右,小声的说道,“逸少,你这么说茂弘师父,是不是不太好?这里人多嘴杂,要是哪天传到他耳朵里?”王羲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说道,“那好,点头是能,摇头是不能。”司马绍的头摇得就和拨浪鼓一样,他可太了解王导了——连他去了王家,都得吃那些坏掉的梨子。王羲之笑了笑,说道,“那温太真从骠骑府,到太子府,殿下……”司马绍恍然大悟,小声的说道,“你是说,温太真在骠骑府短短数日,就占了茂弘师父的大便宜?他是连茂弘师父的不敢留的人?”王羲之又点了点头,说道,“第一次,有人从茂弘伯父那里骗到了钱,我怀疑刘司空可能也是养不起了。”司马绍一脸苦笑的问道,“那就来祸害我?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这才一个月啊?前前后后,坑了上万两银子了。”王羲之故作深沉,半转身,一副我有办法,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的样子,把司马绍又狠狠拿捏了一把。司马绍也是豁出去了,要说这个温峤是真好用,也是真费钱。短短一个月,就让太子府上上下下都熟络成一条心,现在要卸磨杀驴,还真有点舍不得。但不卸吧?这驴也太难吃了。司马绍只好屈尊,扯了扯王羲之的衣袖,说道,“逸少,当时也就是你没在建康,你要是在建康的话,我也不能吃这么大的亏。现在,你说有什么办法,我都听你的。”王羲之一看对方上钩,说道,“殿下,你现在最想得到谁的消息?”司马绍犹豫再三,想说又不能说,“额~”王羲之直接点破犹豫,说道,“大将军?”司马绍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毕竟名义上大将军王敦算是王羲之的养父。王羲之倒是没在意这个,毕竟那个养子的身份,王家子弟争得人不少,“那何不把太真兄送到大将军身边,去祸害他哪?”司马绍也犯难了,说道,“额~逸少,别人要这么说的话,还可以。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王羲之看出了司马绍的为难,说道,“过分?”司马绍点了点头。王羲之耐心的解释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世将叔父的,你也知道他受着两边的夹板气,只能在家里窝着照顾我祖母。”司马绍点了点头,瞬间就明白了王羲之话里的意思,接着就问道,“姨祖母现在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东宫太学两头跑。”王羲之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好,不太能认得人了,只怕过不了这个冬天了。你抽空去看看吧。”司马绍点了点头,自从祖母夏侯光姬十年前病逝后,祖辈的亲戚中,常来往的也就这位祖母的亲妹妹了。司马绍仔细想了想王羲之的建议,他本来是计划求王羲之来做这个眼睛的,但一直又放心不下。眼下这个温峤倒是很合适。尤其他还是刘琨的外甥。而最怕刘琨南渡的,又是王敦。想来想去,司马绍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把温峤喊过来,拉到一边,说道,“太真兄,你这些天也花了我不少钱了吧?”温峤理直气壮的问道,“殿下,钱重要,还是人心重要?峤来之前,殿下是什么样子?再看看现在,殿下又是什么样子?花殿下那么一点钱,不值吗?”司马绍居然又被这魅魔带跑偏了,值确实是值,但最好还是,钱由王敦来出。“太真兄,你是那种飞而食肉的大才,窝在建康,做一个四分之一的中庶子,实在是太屈才了。”温峤眼睛一瞪,知道刚才王羲之这个家伙怕是又没说好话,明明当时从王导那里坑得钱都五五分账了呀?再说了,要不是他写信来讲了王导的弱点,自己也骗不来那么多钱。这八成是怕事情败露,想一脚把自己踹出建康。“哎,殿下,这怎么能说是屈才哪?跟着庸主,看不到希望,计不得用,才叫屈才。臣跟着明主,将来出将入相,风光无两,还怕这一时的寂寞嘛?”司马绍压抑着被对方拍爽了的心,说道,“现在有一件事情,我思来想去,非你不可,但我又不好开口,怕太真兄觉得我丢了义气。”温峤眼睛一瞟,说道,“又是逸少那个家伙搞得鬼吧?让我来猜猜?是派我去大将军那里,做个内应?”司马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谁知温峤却拿着手中的掷箸敲了一下司马绍的头,还没等司马绍发火,温峤就说道,“怪不得,在我没来以前,别说有太子的威严了,两个兄弟都要骑到你头上了,王长豫更是对你呼来喝去的。倒好像,你是臣,他是君。”司马绍摸了摸脑袋,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打他,刚要拔佩剑,就听温峤继续说道,“你拔剑吧,把唯一一个只能依靠你的人,砍死在这里,看以后谁还敢来帮你。”司马绍本来也就是想吓唬一下对方,没想真的砍,这一下子反被对方的气势给僵在那里,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只听温峤继续说道,“逸少是不是和你,派我到大将军那里,可以给你探听消息?”司马绍点了点头,温峤继续问道,“那殿下有没有想过,要是把臣派过去,大王会怎么想?大王会不会想,殿下要和大将军勾结,来个进京擒王?”司马绍嘴巴张得老大,说道,“逸少还有这么深的心思?”温峤摇了摇头,说道,“这主意应该不是逸少出的。”司马绍点了点头,说道,“对,是世将叔父出的主意。”温峤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这是大王在通过王世将试探殿下,目的就是为了看看殿下有没有那个心。”司马绍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逸少,枉我把他当成自己人,他居然挖了坑让我去跳。”温峤摇了摇头,说道,“他能把王世将说出去,就说明他没想着害殿下。现在想来,他刚才找臣要掷箸,也是在赌臣能够看得透其中的玄机。”司马绍揉了揉脑袋,问道,“那既然知道了是父王的试探,只要不派你去大将军那里,不就好了?”温峤看着这位被保护的太好的太子,问道,“殿下,臣问一件事情,之前你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怎么处理的?”司马绍想了想,说道,“啊?之前?之前也没这种问题啊?”温峤默然了,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答案——都是王悦出手解决的。温峤自然是不想做第二个王悦,出了力,还不讨好,当然要把话挑明了说,“殿下,臣要再说一句你不爱听的了。”司马绍倒是很大度的说,“你说,我就喜欢听你说我不爱听的。你的顾忌最少。”温峤点了点头,说道,“殿下负王长豫太深了,之前不是没有刁难,而是他都替你扛下来了。但……”温峤的话说到这里,就适可而止了。留下的,已经在司马绍的脑子里了。司马绍很快补全了温峤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我明知道,阿裒和阿冲都去了余姚,我却没向王悦透露消息。所以,与其说是阿裒阿冲害了长豫,不如说,是长豫对我的信任,,!害了他。司马绍想明白了这些,问道,“那我该怎么弥补哪?”温峤摆了摆手,说道,“我想长豫想看到的是殿下成为一位圣君,殿下要是觉得亏欠,那就对现在身边的尽忠职守的臣子们宽容一些。”司马绍听着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果然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话没毛病,现在确实要对……等等,差点又上了这个王八蛋的当了,他这不是拐着弯的又向我要钱吗?我亏待了长豫,所以补贴给他?司马绍总算是回过些味来,说道,“太真兄的意思是,钱,还是不够花。”温峤也顺嘴就接上,说道,“嗐,钱哪有够花的时候,交流感情、刺探情报,哪个不花钱?要是没有钱,那些刺史太守们,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嘛?会告诉殿下,他们今年举荐的秀才,都没来尚书台策试嘛?”这下可轮到司马绍真的吃惊了,要知道九州百郡,大大小小能举荐上来的秀才,起码也有一百多人,这诏书下去了一个多月,居然没有人到尚书台参加策试?而且这个消息,他居然也才刚刚知道,要知道,明天可要进行策试了。这不是弄出一个天大的笑话嘛?司马绍疑惑的看向温峤,问道,“你怎么今天才和我讲?你不如明天再讲好了?”温峤摇了摇头,说道,“明天不行,明天就开始策试了,到时候谁都知道了,这消息就不值钱了。”司马绍压着火,问道,“所以,这个消息,你早就知道了?到今天才告诉我?”温峤点了点头,说道,“殿下英明,正是如此。”司马绍火了,又要拔剑,说道,“我英明的话,也不会被你瞒了这么久。”温峤耐心的劝说道,“殿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太子妃该不高兴了。”司马绍看着这个没两分钟正形的家伙,气着气着,也就笑了,“那你说,我怎么才能原谅你的知而不报?”温峤一歪嘴,说道,“原谅?殿下得重赏臣。”司马绍一脑瓜子问号,问道,“什么?我还要赏你,我咋那么贱哪?”温峤不紧不慢的说道,“这话说来简单,这事情是尚书台的事情,是对是错,都是尚书台的错。殿下要是提前知道了,要是不说,便是欺君,但要是说了,殿下可就把整个尚书台的官吏都得罪光了。这种两头都没好处的事情,殿下为什么要做哪?”司马绍越听越心惊,同时也越觉得亏欠了王悦,这些年来王悦为他挡下了太多。好在,老天爷眷顾苦命娃,又给他派来了温峤。“太真兄,是为错怪你了。既然你说两头都不讨好,那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温峤笑了笑,说道,“那,这些消息哪,在市场上五个铜板一段,不值什么钱,大家都知道了,都不说,就等于都不知道。真正值钱的是这条消息。”说着,温峤递给了司马绍一张字条,司马绍打开来看上面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查,湘州刺史甘卓今天抵建康。司马绍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好几遍,确定就这几个字,就问道,“这年底了,刺史太守来建康走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这哪里值钱了?”温峤指着那张字条,说道,“我之前拿着这张字条,问过逸少。他很吃惊。按理说,能让他吃惊的事情不多。”司马绍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问道,“你猜到了什么?”温峤点了点头,说道,“这每年年关的走动,都是宜迟不宜早,现在离年关还有半个月,郡县下面的孝敬还没上来,刺史怎么能先跑来建康哪?”:()新语新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