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皇子就两个,大皇子先天不足,二皇子又是早产,生母位份不高,您这一胎太显眼了。虽说眼下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可若有人真的害了您,让您失了孩子,恐怕人人都会乐见其成。”
“丹妃和喻婕妤都心思简单好利用,刘贵妃却心机深重,喻婕妤和刘贵妃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不说,那丹妃恩宠渐薄,和顺仪的孩子也未能归到丹妃身边抚养,她是最急的。”
“刘贵妃嗅觉敏锐,定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接近丹妃。您说——丹妃会不会听进去刘贵妃的话?若是丹妃想重新成为陛下身边最得宠的人,除了您才是最优解。”
姜雪漪缓缓点头,温声说:“姑姑的分析都有理,那姑姑觉得,丹妃会不会朝我下手?喻婕妤和刘贵妃是死敌,她这么急急忙忙的找丹妃,恐怕也说了什么。”
段殷凝轻叹:“宫里不喜欢丹妃娘娘的人如过江之鲫,人人都觉得她出身不好,言行粗鄙,待人刻薄无礼,仗着从前得宠耀武扬威。可奴婢觉得丹妃心眼不坏,起码入宫这么多年,她从未害过一个嫔妃,动过最重的手也不过是打人巴掌。至于喻婕妤……她始终是害死丹妃腹中孩子的凶手。”
“这些由来错综复杂,奴婢也只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去揣测,不敢妄言结论。只是丹妃如今的处境的确不好,奴婢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她慎重道:“人在绝境时会失去理智,高位娘娘们也盯着您,咱们得慎之又慎才好。”
姜雪漪一笑清浅:“姑姑满心为我考虑,我心中十分感动。”
“只是一味防守永远是防不住的,小心自然是要小心,可与其一直谨慎,日日活在恐惧之中,倒不如主动做点什么。”
她这话说的大胆,段殷凝一时还真的猜不出她想做什么,抬眼怔了怔:“您的意思是……”
姜雪漪笑意温柔,如平常一般,可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凌厉,与她的外表大相径庭:“盯着我的人多了,人人都想我下马腾出位置,可但凡害人总不可能不露马脚,所以无人敢贸贸然出手。陛下如今宠我,我背后又有姜氏,我若失子,陛下必然彻查后宫。”
“我才有孕两个月,她们都在观察,在等。要是有哪个胆大的做成了,只管看好戏不就好了?与其等着那群虎狼斟酌着要不要对我动手,倒不如先发制人,寻个厉害的闹上一出,一旦揪出一个心思不纯的,其余人自然不敢再有动作。”
段殷凝被她震慑道:“您的意思是……杀鸡儆猴?让她们不敢再挑战陛下的底线?”
姜雪漪温和一笑:“姑姑心思剔透。”
不知为何,段殷凝的背后突然涌上一阵凉意。
但这凉意无关棠贵嫔想做的事,而是因为她跟在棠贵嫔身边一年多,虽说是掌事宫女,可实际上棠贵嫔想做什么事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她是棠贵嫔的近侍,是贴身宫女,可她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进到过棠贵嫔信任的那个范围里。
可今日跟她说的这么详细,是认可了她,还是因为……
段殷凝尚未想明白,就见跟前的主子像是猜透了她在想什么似的,一双秋水潋滟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相处这一年多,姑姑的品性我看在眼里,我们以诚论情,我如何,姑姑也看在眼里。”
“我如今有孕,身边可信任的人太少,自今日起,我希望姑姑做我的心腹。”
“一辈子只认我这一个主子,死生不弃。”
姜雪漪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可说是希望,却根本没有给段殷凝说不的余地。
她这样堂而皇之的把秘密告诉了自己,段殷凝早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动入局,除了效忠别无选择。
宫里这么多嫔妃,段殷凝以前身为司服司的女官,跟不少都打过交道,花朵般娇艳的女孩子们,个个性情不一,千姿百态。
可如棠贵嫔这样年纪轻轻却心思这么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但不能否认,她的确是个非常好的主子。
段殷凝眸一瞬,低眉颔首道:“奴婢既跟了主子,就从未想过背弃。”
姜雪漪笑起来:“就知道姑姑待我真心实意。”
“还请姑姑帮我做一件事。”
段殷凝附耳过去,片刻后点点头,谨慎地走了出去。
姜雪漪掩面打了个呵欠,到床榻上睡了一觉,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该是晚膳的时间了。
这个时间,想必九州清晏那边的大宴早就散了,佳节已过,一切繁华喧嚣很快就会落于原位,日子还是如平常那般过。
她慵懒地起身松了松筋骨,旎春听见声音掀了外头的帘子进来,笑着说:“您醒了?用玫瑰汁子醒醒神吧,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晚膳时间了。”
姜雪漪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外头疾步走来宫人,请示道:“主子,林公公来了。”
陛下今日大宴,想必少不了饮酒,林威不在御前伺候着,这会儿怎么会来?
她没耽误,让人去将大监请进来,谁知林威步伐匆匆,一入内急声道:“奴才给棠贵嫔请安!自魏国使臣在勤政殿见过陛下以后,陛下已经两个时辰不允许人近身了,里头砚台瓷瓶碎了一地,还请您去瞧瞧吧!”
入宫这一年多里,除了那晚雷雨夜意外见到了陛下从不示人的一面,姜雪漪还从未见过,也从未在任何人口中听说过他情绪失控的时刻。
魏国使者究竟说了什么,能让陛下在勤政殿怒到砸碎砚台,甚至不准任何人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