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如同米粒,但自着头尾都有个小黑点用来换气,陈远一眼便看出这是个虫卵。只是,沙弥递给自己一个虫卵做什么?“嗨呀,兄弟,你真是没眼力见。”沙弥笑骂一声,又牵起陈远的手,掰开手心,将这虫卵放入了陈远手中。“这是鬼手罗汉赐下的,谷里那么多僧侣,想求这珍贵玩意,那可是难如登天啊。”“别看这长得埋汰,但它可是得道高僧的舍利子,你这块虽然小了些,但估摸着,也是某个大佛的指骨吧……”“吃了这玩意,修为提升不说,且还能造阴盘哩,将阴盘献给了罗汉,那一高兴,升去了三寺九院,都指日可待哩……”陈远看着这沙弥的眼睛,拿起手里这米粒大小的虫卵,问道:“这是什么?”“舍利子啊!”沙弥不解回答。“什么样子?”“一小块骨头啊,怎么了?”沙弥又是挠头。陈远再确认了一遍手里虫卵,轻叹口气,道:“多谢兄台好意,这俗门住持,我便接下了。”“好说,好说。”沙弥笑着回应,却是忙招呼着陈远,“不过还是要先食了这舍利子,才能登上这住持之职位啊。”陈远看了沙弥一眼,见对方表情带着浓厚期盼,便问,“非要现在食之?”“对!一定要吃了!”沙弥表情凝重,认真看着陈远,“这是罗汉亲口吩咐过的,不容有失。”陈远低低一笑,便是将这虫卵丢进嘴里。一旁的白灵看着陈远将这虫卵吃了,脸色陡然惨白,咽了好几口唾沫,最终眸子里的光亮又重新黯淡下去。这细小的表情自然被陈远覆盖了整座佛谷的神识捕捉到了。难道这妮子知道些什么内幕?陈远记下,便见着沙弥又恶狠狠地吩咐了这些俗门里的少年几句,骑着驴子便离开了。小路上,陈远用着灵气凝出的两个假人,又重新持着棍棒封了路。这时候,小院里,残疾少年们也不敢再干饭了,唯有那小肉山男童,还在用手挖着泔水桶里的东西,一口口往着嘴里喂进。吃仿佛就是他的使命,阻止不得。陈远没去管他,却是扫了一眼这些少年,顿时玩心大起,“都愣着干嘛?说了现在我是住持,还不行礼?”少年们犹如条件反射似得跪在地上,忙忙对着陈远磕头。“拜见住持,拜见住持!”其中有几个脸色惨白,显然是才不久嘀咕过陈远不是的,生怕被穿了小鞋。而在这俗门里,被穿了小鞋便同身死残废无异了……陈远看着他们磕头,心中也暗道一句:不会让你们白磕的。“往常干嘛,以后便干嘛,无事便不要扰我清净。”回了自己的偏屋,陈远坐在木板床上,一张望,便是看到杏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陈大哥,你……你成住持了?!”陈远点头。“那…那我以后是叫你陈大哥,还是叫你师弟,还是叫你主持哇!”杏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似乎对着陈远产生了无穷的崇拜。陈远微微沉吟,道:“各论各的,香堂里我便是住持,出了佛谷我便是陈哥,师弟且算了吧,咱俩一块入门,怎就我还成了师弟呢……”杏儿吐了吐舌头,却是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看了陈远一眼又一眼。“那陈大哥,会变成……住持那样吗?”“以前在方府的时候,嬷嬷说,男人升官,得了钱财,就会变坏……”“嬷嬷说府里的老爷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让我们干嘛都得听着,做着,现在陈大哥成了住持,是不是也是俗门里最大的呢……”杏儿小声说着,陈远不知该回答哪一句,思忖良久,却觉得这女童的话里,俨然有着别的意思。活了几千年的陈远,在凡人眼里,与神仙无异,他此刻的回答,也是斟酌许久。“人,总会变的。”“至于变成何等模样,便是时势造人了。”陈远看了眼掌心里似眼睛一般的红色纹路,心思沉沉。当初那个城头上敢于只身入了妖群的常胜将军,而今……却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逃避。如果猜得不错,现在的蚀渊,已经快要啃下燕国了吧……陈远望着小门外幽暗的北方天空,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浑浊与迷离。……燕国立新历,在一位不知名剑客,和一个不知名扎纸匠的勒令下,燕国皇帝将新历改作蚀渊,今为蚀渊一年。不知名剑客,似比燕国的老祖宗还要强悍。只是持着柄断剑,便可斩入染鬼腹地千里而全身而退。且那位扎纸匠更是骇人,仅凭着手里扎的几个栩栩如生的小纸片人,便使得染鬼退城,才打下的燕国北地五洲,又尽数吐了出来。无名剑客被燕国庙堂唤作春风。因为剑客一去,带回来的便是春风。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扎纸匠被燕国江湖唤作凛冬。因为纸人一散,便是渊中恶鬼的凛冬。燕帝放弃了南关,任凭新立之国永安冲垮燕国之南。直到永安大军彻底杀入燕京,腹背受敌的燕帝几近自缢,却没想着,对方派来了憨头憨脑的武将,持着柄断了的长刀。他拍拍胸脯,冷喝:“尊永安仙师之命,援燕,杀渊中邪祟!”燕帝热泪盈眶,当即摆起了大宴,招待了永安三卿与皇帝。同年秋末冬初。第一场雪落至燕北。燕上京正还庆着战功,却听那北方天际轰轰荡荡,似海啸翻涌。烽火又起,战报再临:无尽海域,染鬼亿万,浩浩荡荡,却似至高扞在前,还有硕大黑蛟,盘旋在天。海岸线。春风与凛冬,却是那无名剑与扎纸匠,立身而面无穷黑暗。“天命不会再来了。”春风拔出了剑,摘下了斗笠。“不会的,陈哥不仅是天命,他更是人皇,既是人皇,便离不开苍生。”凛冬轻摇头,搬下身后背篓,取出无数小纸人。海啸遮天蔽日,足百丈之高,临近才发现,却是无数张牙舞爪的鬼物。“守得住吗?年龄大就躲后面待着去。”扎纸匠笑骂一句。“哪有天道在后,武神在前的道理。”春风拔剑,剑意足升云霄。“没多少日头可活的了,既然天命不回头,我便守到他回头为止。”春风剑客,似万妖窟前的那道白衣。他握起了剑,便是握住了苍生气运。…佛谷俗门。陈远的眼皮跳了跳,腰间的锈剑,却不断嗡鸣着。“乖。”陈远眼神复杂,握住剑柄,却又松开。“回不去了。”“拜见救苦救难大慈悲无量世间至臻佛陀。”小院香堂里又响起拜诵之音,重击着陈远心头,如海浪拍岸。:()两千载红尘剑,十万年长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