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吧。”宣榕肌肤极易留痕,这么半刻,右腕已是青紫斑驳。她试探用左手指尖按压一下,疼得眉心一抽,刚要拿药,耶律尧却面无表情地避开她伸出的左手。
“你别动。”他托住她右手,给她受伤地方上?药。
轻柔但态度强硬,眉眼之间神色压抑。
然后,他像是再?也待不?下去,转身下楼:“我去找温符。”
几乎半刻不?到,温符就仿佛被人赶上?楼来一样。他步履匆忙,手上?莳花用的青玉水勺都没放下,走到宣榕面前,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他死不?了,睡一觉而已,也不?会受什?么罪的。绒花儿你不?用在意。”
但蛊虫引出,后续疗伤,还需几番折腾。
这些话?温符都隐去不?提。
宣榕也不?知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她轻轻“嗯”了一声:“他人呢?我还有?话?要问他。”
温符平铺直叙:“回去了。对了,我们敲定的行程是明?天出发,花店十天后关门?,伙计自行离去。你若是有?喜欢的花,或者?殿下看中什?么,你都可?以搬走。”
宣榕轻轻“嗯”了一声。
她抚过阿望头顶,在想一些事情。
比如耶律尧为何?开始隐瞒,后来却又?忽然相告;比如他到底是在接触温师叔之前,就知道无药可?救,还是在来望都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再?比如,他是不?是没想过再?见到阿望——
宣榕没有?想明?白。本想第?二天再?来送别,趁机问清,却没能到场,另一件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安排。
顾弛自尽于昭狱。
他跌伽而坐,双手交叉,安然闭眸,是个坦荡的姿势。地下暗火幽光,他面骨憔悴,粗布衣衫紧贴削瘦的身躯,却仍似一尊供奉于殿的佛像。
顾及太子身份需要名正言顺,褚后未废。但朝堂褚氏及其?连襟,尽数罢黜,朝野上?下也清空了不?少,腾挪出位置。
对此,谢旻并无异议。他身上?伤口颇深,卧床养了十来天,太医百般告诫不?能下地走路,但顾弛入殓那天,谢旻仍旧脸色泛白地亲来现场。
当年顾弛身死,官爵封身,殉葬满室。
棺椁都是最高级别的金丝楠木,送葬队伍绵延可?有?四五里。
但如今,来的人却不?多。年长一辈不?便现身,露面的几乎都是小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停放棺椁的寺宇殿外,梨花落了一地。
冬雪一般湮没无声。谢旻有?些恍然,才想起老师上?一次似乎死在真正的冬天。
他站久了,额头都有?点冒冷汗,轻轻道:“姐,你若是四月里头闲来无事,再?替我们跑一趟,把他送回终南山吧。”
整个望都,其?实也只有?她真正算是自由如风了。
不?入棋局,不?沾妄念,不?求权力,不?惹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