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艰难破壳而出的幼鸟,过了不知道多久,在老鬼医屏气凝神得快厥过去的目光中,他手指抽了抽,终于缓慢地睁开千斤重的眼皮。
一瞬间,山风呼啸,似金鼓鸣响。
长睫在那乌檀木般的眼底投落暗香疏影,他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雾蒙蒙湿漉漉的水汽。
谢纾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他床头。
他看不清他的面目,只知道那个人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在他睁开眼睛时,睫毛也颤了颤,像是落了一滴泪。
那滴泪无声无息,像是经年累月的等待,才求来一个结果。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鬼医一个熊扑,老头激动万分,语无伦次道:
“小神医你终于醒啦!你知道不知道你在生死线上来回徘徊了多少次,要不是殿下给你灵力……总之,你腹部的伤我已经给你治好了,金丹虽然没了,但是不急,你先养好身体,你之前不照顾好自己,落下了伤寒,体温会比常人低得多,你……”
他兴致勃勃、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片,激动得宛如癫痫发作,可是他说了这么久,怀里单薄的少年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鬼医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笑容一僵,滔滔不绝的话停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少年放开,迟疑地对上他的眼睛,内心骤然咯噔一声。
少年的眼神空空荡荡的,他安静地任凭自己瘦弱的肩膀被老人抓着,乌发凌乱地垂落在肩头,一张苍白素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大雪燃烧过后的空茫。
“小神医,你……”
他在少年眼前挥了挥手,可是少年眼睛眨也不眨。
鬼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了看旁边的男人一眼,指了指他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红衣少年木木地看着他,眼瞳涣散没有焦点,像一个被烧坏的的木偶。
鬼医犹不信邪,又指了指旁边的白衣男人,“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周不渡端坐着,他垂着眼睛,可是手指却情不自禁地揪起了衣角,衣角被他揉皱,下一瞬几乎要被撕碎。
少年睫毛似乎颤抖了一下。
可是他依然一动不动,垂着脑袋,丝毫没有反应。
周不渡的手慢慢松下,他的衣角已经被他撕下一块,鬼医惊疑不定地看着少年,最后拼死一搏:“那,你是谁?”
少年动了动,他缓慢地抬起眼睛,和鬼医对视上。
鬼医脸色稍霁,可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谢纾的话令他雀跃的心沉到了谷底。
少年翁动了一下嘴唇,慢慢地,没有起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