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先头话少,怕人,他便觉不对劲,纪嬷嬷还说这不是啥事儿,有些孩子天生胆子小,见了人就怕,正常的。
后院一小妾,生的闺女,确实也是如此,平日那小妾抱,她是啥都不会哭,可若是旁的丫鬟抱,她就像被捏了屁股一样,嗷嗷的嚎,见了生人也害怕,几乎都不会让着旁人抱。
赵云澜没有经验,加上他爹也说正常,还说他是关心则乱,赵云澜又想他自己终日多是在外,孩子寻常见不着他,难免的会对他感到生疏。
纪嬷嬷是他爹出嫁时的陪嫁丫鬟,在赵家干了大半辈子,赵云澜和赵云峰幼时也是由她在照顾,因此前两年赵云澜就从没多想。
后头一查,他才晓得,纪嬷嬷为了自个的孩子,听从了柳妾室的话,想把沈鸟鸟养废了。
只要沈鸟鸟不中用,或者没了,那么沈耀华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把纪嬷嬷发卖了。
在家里干了几十年的人,都能受惑而不忠,旁人他更是信不过了。
此后他一直将沈鸟鸟带在身边,情况好转些后,他才从沈鸟鸟口中得知,这些年,他过的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前三年,孩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还想着,以后好好补偿他,不会再把他丢下来了,可结果,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的补偿他,照顾他,爱护他,就……
他自虐般,控制不住,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着同沈鸟鸟在一起的日子,每想一遍,都宛如受了凌迟一般,五脏六腑火烧火燎般的痛。
想着想着,又不免懊悔。
要是他没有出去,陪在孩子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孩子如今是死是生?死的话……怎么死的?去的时候又没有受罪,尸骨如今又在哪里?
活着的话,又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有没有吃的?有没有被骂?
会不会正在遭罪受打?会不会……会不会想爹爹,又会不会因为闹着要他,而被人欺凌毒打,正盼着他去救他?
脑子混混沌沌,各种设想在脑中晃来晃去,让他几乎遍体生寒,痛不欲生。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半夜迷迷糊糊间,他便做起了梦。
梦境错乱无章,一下是在梧桐院里,沈鸟鸟缩成一团,坐在门栏上,不停的朝着屋外看,外头下着细雨,冷风呼啸,他被寒风吹得鼻头都发红了,丫鬟叫他进去,他摇头说:
“鸟鸟……想等,爹爹。”
丫鬟劝他:“主君,要晚上才能回来,小少爷你乖,先进屋去。”
沈鸟鸟摇头,而后再也不说话了。
赵云澜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一看见沈鸟鸟,他就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可眼前的景象却穆然一变,这会儿是河边,沈鸟鸟背后背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蹲在河边洗衣裳,那衣裳太大件了,他洗得很吃力,洗了半响,一面目模糊的妇人过来,把他背上的孩子解下来抱怀里,见着沈鸟鸟动作慢,直接一脚朝他弓着的瘦小脊背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