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不好生娃,年纪越大越是难,要是运气不好,有些是过了二十来多,那是怀都怀不上,即使怀上了,那也容易掉。
这是运气不好的,那命好的,二十七八都还能有,但柳父不敢拿孩子去赌。
他愁着一张脸,穿着一件破袄子坐在小凳子上,大概是活儿干多了,四十来岁的人,沧桑得不像话,背还微微有些佝偻,个头小,又瘦,看上去,活像五十多岁的样。
“杜媒婆说的唐家,那唐氏虽是个厉害泼辣的,可唐小子还算得好。”柳父说。
“好啥好。”柳氏不高兴,这唐家是十里屯的,离山里屯不算远,唐家什么个情况柳氏是晓得的。
唐氏最是刻薄,而唐家小子耳根子软,又是个怕娘的,没主见得很。
听说那唐小子先头娶了个媳妇,那媳妇被唐氏磋磨得厉害,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做早饭,然后伺候家里人吃完,她才能上桌。
有时见她吃得多了,唐氏也不乐意,说她就在家里干的轻松活,吃那般多干啥?吃点填填肚子就行了,汉子们干活重,也不晓得省些给他们吃,剩多少吃多少,饿死鬼投胎的?
吃了饭,便是见天的忙活,一歇下来唐氏就开骂。
做人媳妇儿的,少有能跟婆婆处的好的,大多家婆都不太好相处,但少有人像唐氏这般厉害,说两句也就算,规矩还一大推,吃饭都不让人上桌,就让人专吃剩的,这明摆了就是不把儿媳当人看。
大家都说,那媳妇在唐家是连个下人都不如,后来顶不住,留了一个闺女和一儿子,跟着卖货郎跑了。
这会儿,若是同意这门亲事,那柳哥儿嫁过去,便是要做人后娘。
后娘不好做。
对着孩子严了,外头人又会说道——到底是后娘,那心狠的,对着两孩子不是打就是骂。
孩子调皮了不管不顾,那又不得行——到底是后娘,对着那两娃子不上心。
反正啥做都讨不了好。
要是只这一点,倒也没什么大碍,但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唐氏。
柳父叹了一声:“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想着,唐氏如今六十来岁了,还能活几个年头?要是咱柳哥儿嫁过去,熬个几年,等唐氏走了,他就能过好日子了,不然这一年又一年的,越拖下去,越是找不着好人家,唐家除了唐氏,旁的也算可以,有田有房,再怎么样,总归是比王家和李家好。”
这姑娘、哥儿,十七八岁的时候不愁嫁,能挑人,可一旦过了年纪,成了剩下的,便是人家挑她们。
“咱家穷,柳哥儿又那个样,好人家嫌他,不好的人家,你又看不上,可你想想,他今年二十了,再过两天,便是二十一,咱们一直把他留家里,到后头真嫁不出去了咋办?”
“他若是留家里,我是他亲爹,我不嫌他,可外头人会咋的想啊?嫁不出去,怕是都要笑死他,你让他以后在村里咋的活?这还不算,没孩子,以后他老了,动不了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又该咋的办?这两年为着他的事,我是愁得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你当我不疼他啊!”
见柳父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柳氏顿了一下,没再说的出话。
孩子嫁不出去,他们确实是日愁夜愁,那肩膀上就像压着个担子,沉甸甸的,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柳哥儿站在院子外,低着头不吭声,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站立在寒风里,身形消瘦,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了,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怜。
吴媒婆远远的就见前头站着一哥儿,大概是肩膀上的柴火太过沉重,他腰身弯着,大冬天的,穿的还极其单薄破旧,脚上甚至还踩着一双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