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宗源!”柳明程毫不客气?道?:“你?那儿子自己干的好事,惹出这样的报应,他?死了还不够,你?还想搭上我儿子?你?莫不是怕他?们?说出你?的罪过罢!”
裴晏还未发话,他?二人先争执起来,裴晏余光扫过二人,反不着急,他?只?问道?:“陶不,不应该叫你?陶景华了,你?挟持人质是想如何?”
“在下范林,这是我妻宋萍儿”
假扮陶景华的范林沉沉开口,似乎也?并不着急,“我和我妻是为长佑报仇而来,事已至此,我们?想的自然是平安脱身。”
“你?们?休想!你?们?夫妻二人歹毒狠辣,连害了四人,哦不,五人,你?们?害了这么多人,还想脱身?!做梦去?吧”
付宗源大怒,怒吼之声响彻山林,范林冷笑,“我二人歹毒狠辣?你付怀瑾四人虐杀我长佑之时,你?可觉他们歹毒狠辣?!你?知道?你?儿子怎么死的吗?我给他?下了不足量的毒,我从顶板上跃下之时,他?浑身发软,口舌不清,可他?看到我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猜,他?是想到了东方嘉树,想到了魏青杨,他知道自己总有这一日,他?活不久了,他?堂堂侍郎公子,竟开始跪下求我”
“你?住嘴,你这畜牲”
付宗源几近溃败,抬步就要往前冲去?,柳明程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住,跟来的柳家仆从亦飞扑而至将付宗源挟制住,付宗源低吼两?声,却挣扎不得,待看?向裴晏,却见裴晏并没有?制止范林的打?算,他?恨红了眼,却只?能在原地悲号。
范林舒爽地看?着这一幕,又道:“当初四人皆以他马首是瞻,那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他?,我问他?,那时谁为主犯,你?猜他说的是谁?他说是袁焱”
袁兴武眉头紧皱,却不似付宗源那般喝止,范林目光一扫而过,又继续道?:“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跪在我面前,用脸贴我的鞋面,像狗一样!好啊,原来你?们?这些达官贵胄在生死之时和猪狗也?没有?区别,所以我把他?吊了起来!”
“你?住口!你这下地狱的畜牲!”
“我把他?像猪狗一样倒吊起来,只?在他?脖颈上捅一个细小的口子,他?的脏血便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很?害怕,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当初,他?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这样害死我的长佑”
范林的语气?陡然凌厉,“他?们?戳瞎他?的双眼,在他?面上刻字,放他?的血,断他?的腿,这些畜牲不如的东西,当然要用比猪狗还惨的法子受死,我不仅放他?的血,我还剜了他?的眼睛断了他?的筋脉,他?叫的好惨啊”
付宗源骂哑了嗓子,人亦痛吼着瘫跪在地,范林爽气?地道?:“后来,我把他?的尸骨剁的比猪肉块儿还小,他?的五脏肠肚简直比畜牲的还要臭不可闻!本来,你?这朝之蠹虫也?是要死的,但可惜了,可惜她们?来的太快”
范林兀自叱骂,袁兴武这时问:“你?是如何把袁焱骗去?校场的?”
“谁让他?做贼心?虚呢?”忽然,假扮云嫂的宋萍儿冷冰冰的开了口。
她不再堆着满脸的示好赔笑,深陷的眼窝显得她的目光格外阴鸷,“付怀瑾死了,最害怕的便是他?,只?需要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他?明知出了书?院便是冒险,也?忍不住前来受死……”
裴晏这时问道?:“是范林布置的机关?陶景华真有?此人?”
“自然,薛姑娘猜得不错,我正是跟着杂耍班子跑江湖的苦力伎人,开弓举鼎于?我而言不过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至于?陶景华,麻州确有?此人,当年长佑出事之时,我正跟着杂耍板子在麻州演武,当地有?一户陶姓员外请我们?演了三日,这陶景华是他?的小孙儿,今年也?正是十三岁。”
“麻州千里之遥,我此来本只?打?算留一月,也?不怕露出破绽,可没想到,书?院人多眼杂,那付怀瑾更是胆小如鼠,我根本找不到机会,直到二月中书?院鼠患未平,我们?顶板之上动静不小,为了除鼠,我曾钻入了顶上隔断之中,也?是在那时,我发现那顶板间隙虽窄,可其上有?两?层,第二层足够一人匍匐同行”
事到如今,范林已经无需遮掩,方青晔听得瞠目,“学舍楼年久,这些年的确大修补过两?次,但我也?不知顶板之上竟然有?两?层!”
裴晏这时又问:“那为何你?与宋氏入书?院时辰不一样?”
范林闻言苦笑一瞬,“我们?夫妻在去?年年初便来了长安,可那时我们?才知道?他?们?已经来了白鹭山书?院,我们?苦守了数日,最终决定来书?院报仇。我身量有?异,不可能冒充杂役,且杂役,又如何贴身接触这些学生呢?于?是,我打?算继续扮少年。”
“从前我行走江湖,只?需假扮天生神力的孩子便可,可如今,却是要假扮在府学念过书?的学子,我一个粗人,认得字不到百个,哪里能扮学子?于?是我在檀州寻了个老先生苦学了半年,再加上我二人若是同来出事后极可能引人怀疑,又需要一人前来摸清状况,如此,她便比我早了半年来此”
范林说完,众人无不咋舌,贺炳志便诧异道?:“我们?只?觉你?学识一般,却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你?是现学的,难怪范长佑禀赋极佳!”
范林闻言不知做何感想,只?幽幽道?:“贫苦人家出生,能把长佑送进府学,唯一个‘勤’字罢了,这半年我苦学之后,也?闻先生说我资质尚佳,但……但莫要说我年纪已经过了而立,便是当年,家里又哪里能让我这样的侏儒之人读书?呢?!”
说至此范林不知想到什么,语声一厉道?:“我是苦命人就罢了,我妻也?是苦命人,我二人皆是贫家出身,她虽是女子,却也?因身量矮小、体弱多病为家中嫌恶,但她不嫌我患侏儒之症,早年下嫁于?我。我们?二人和美勤劳,日子也?勉强能过,后来我们?有?了长佑,我多怕他?和我一样又是畸形之人,等他?十岁便和我一样高?时,我和我妻高?兴的痛哭不止,我们?拼了命把最好的给他?,把他?送进府学,为了让他?不被笑话,我自小极少与他?一同在外露面,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夫妻的命根子,我们?呕心?沥血养大的骨肉,就因为出身贫家学问太好,就被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那般残忍的害死了”
范林语声痛楚,字字泣血,在场众人唯独姜离也?同样身负血仇,她落在身侧的拳头紧攥,面上也?生出不忍。
宋萍儿目光落在姜离身上,这时哑声道?:“薛姑娘,是你?发现了我们?如何报仇,但你?放心?,我不恨你?,就凭你?为我治病我也?不恨你?,我们?夫妻本是本本分分的农家人,我们?也?不想如此,可你?大抵不明白长佑那孩子多么好,他?自小到大没有?害过任何人,可他?、他?的遗体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这做母亲的心?有?多痛,我宁愿被折磨死的人是我”
裴晏看?姜离一眼,又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范林冷嗤道?:“便是个傻子也?知道?长佑死的古怪,他?叔父虽收了银子,可一回老家便道?明了内情,我归家后知道?了前后经国,立刻明白是付怀瑾害死了范长佑,他?叔父把银两?全部给了我们?夫妻,我们?变卖了老家的田产就此上了路,先去?麟州书?院打?探了消息,当时事情很?大,总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前后一想便也?明白了经过,彬州毕竟更近,于?是我们?先去?了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