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裴晏站在?窗边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院门处,面上却换上了一副沉凝之色,九思进门来瞧见?,诧异道:“怎么了公?子?”
裴晏道:“白敬之死的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只看到凶手的影子,并没有人看到凶手的真身”
九思颔首,“对呀,凶手跑的太快了。”
裴晏缓缓摇头,又森然道:“若那个凶手根本不存在?呢?”
赶到白府之时,已是暮色初临。
裴晏直奔回春堂,到了院中,便见?两?个守卫仍然守在?正?堂之外。
“白珉来过吗?”
裴晏开门见?山,两?个守卫道:“来过,说白敬之头七已过,但怕他魂未归天,想来案发现场祭拜,后来还去二楼拿了香烛”
裴晏猝然拧眉,守卫忙道:“大人放心,我们?一路跟着?,寸步不离,他的确只去取了香烛,没动过别的。”
裴晏微微放了心,这才进门敞开屋阁细看,地上狼藉分?毫未动,无论是倾倒的敞椅,断裂的假山摆件,还是北面地上的医书笔墨,皆是分?明,目光一晃,裴晏又看到了那把?手柄尖锐的药铲。
他眼瞳微微一缩,又看向西侧窗扇,待视线来回数次后,面上露出了一模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人,把?厚朴唤来。”
厚朴来时面色仍颓然着?,他为?白敬之守灵多日,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
不等见?礼,裴晏问道:“你说出事那日,白珉犯了心悸的老毛病?仔细说说当夜的情形,从他进门开始说,越详细越好?。”
厚朴虽不明所以?,但在?裴晏严厉目光下,还是仔细回忆道:“那夜小人在?厨房帮忙,岷叔来的时候,厨房那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本来当日宴客,大家高高兴兴的,但岷叔进门的时候,小人便觉得他有些不适”
“他额上似有冷汗,呼吸急促,和小人说话的时候有些神思不属,面色也发白,小人当时便问他是不是发了病,他说是,语气?也怪怪的,小人便去盛了鸡汤给他,他喝了两?口,捧着?汤碗的手都有些发抖,并且……”
厚朴忽地拧眉,“并且他一直朝门外看,像是再看什么人,或者……在?计算时辰似的,而后鸡汤没喝完,他便让大家准备上菜,说他去找老爷,我们?听了自作准备,但没一会儿,便听说老爷遇刺了。”
“他朝门外看?哪个方向?”
裴晏问的仔细,厚朴便道:“应是西北方向,就是回春堂和望舒阁的方向”
白府的厨房在?府中西南,厨房西北,的确是望舒阁和回春堂的方向,裴晏点了点头,又打量起屋内各处,他一边看,一边苦苦思索,某一刻,他忽然抬头看向了屋顶。
这回春堂一楼的顶板是木制平闇天花,乃是一个个小而密集的内凹方格组成,因年代久远,平闇上的彩漆斑驳,因灰腻堆积,显得灰败发黑,那一个个小小的方格,也变得黑洞洞的不可细观。
裴晏运极目力,先看向白敬之尸体处,再看向头顶那密集的孔洞,忽然,他眼底寒芒簇闪,严声道:“把?白珉唤来”
前后不过十日,白珉已瘦了一大圈,他恹恹进回春堂时,正?见?裴晏盯着?那平闇方格探看,白珉眼皮急跳一下,连忙躬身行礼。
裴晏看也不看他,只冷沉地问:“白珉,你该当何罪?!”
翌日四月十七,乃景德帝给裴晏的最后一日。
这日为?大朝会,卯时未至,承天门前便陆陆续续到了数十文武官员。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太子和肃王的仪驾姗姗来迟。
肃王先挑眉看了眼太子,又将目光落在?人群中逡巡,待瞧见?了裴晏,方才嘲弄地笑了一下,又眉眼一正?,到太子跟前道:“兄长,今日便是父皇开恩的最后一日,看样子东宫和大理?寺都帮不了宁珏了。”
太子轻哼道:“东宫哪里帮宁珏了?你也不必着?急,就算还没找到别的凶手,也不一定能证明宁珏便是凶手。”
肃王莞然,“难道兄长非要看着?更多人在?朱雀门外血溅当场,让父皇落个昏庸枉法之名吗?”
宫门大开,文武百官已往宣政殿行去,肃王见?状闭了口,眉眼间得色却分?明。
太子也噤声不语,却忍不住看向人群之中的裴晏,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辨不出阴晴,太子一颗心也往下沉去。
待百官入殿站定,御驾在?内侍护拥下缓缓而来,山呼万岁后,众人刚刚起身,侍御史?张乾便抬步出列,“启禀陛下,昨日御史?台又得弹劾宁珏的奏状七封,白敬之案已发十三日,若今日再无决断,只恐长安城民怨沸反。天子之言,信于四海,请陛下明察秋毫,朱雀门血溅请命之事再不能生了陛下”
张乾此言一出,堂中私语鹊起,几乎是同时,数十道目光重重落在?了裴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