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唏嘘道:“便都是王子皇孙,那也大不一样,他刚出生没多久父亲便遇刺身亡,后来母亲又早早过?世?,等于?他年幼时?身后便没了依仗,除了家底丰厚和小郡王的尊位,并无令人忌惮之实权,若肃王这样的皇子,自不会真将?他放在眼?底,再加上他行事无忌,又没有明显立场,肃王便更?不会待他亲厚。”
怀夕听得同情起来,“那小郡王也当真可怜。”
姜离这时?垂眸看自己?的手,“只希望今日那两针,不会令他怀疑。”
怀夕闻言眨眨眼?,“其实……奴婢觉得有些?怪,您说小郡王当年是为了救您,才去求指婚,可这都六年了,他怎么还无婚娶之心?但倘若他对?您有意,这么多次照面下来,他好像还未对?您起疑,但裴大人可是很快便认出您来了……”
裴晏所?言犹在耳边,姜离镇定?道,“裴晏此人机敏细致,记性亦算得上过?目不忘,我也不懂到底何处露了破绽……”
探究无果,姜离也懒得深想,待回薛府,刚一进门便见门房出来个小厮,禀告道:“大小姐,虞侍郎府上适才来了人,说有一封信送给您,已经送去盈月楼吉祥姑娘手中了。”
姜离一听,心知是襄州齐悭之事,连忙往盈月楼去,待见到吉祥,果然是虞梓桐送了信来,姜离打开信封一看,登时?放下心来。
待夜深人静,盈月楼熄了灯火,怀夕带着这封信前往芙蓉巷。
翌日又是个晴天,用过?早膳,姜离走出房门,便见院内一角的垂丝海棠生出了新芽,她心底微动,打发吉祥往蓼汀院走一趟。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吉祥欢喜地回来,“大小姐,嬷嬷说今日能去探望夫人呢。”
姜离闻言便往蓼汀院去,到了门口?等候片刻,芳嬷嬷迎了出来。
待见了礼,三人一同进院门,芳嬷嬷道:“早前靠热泉,如今天气转暖,已经好多了,至少敢开窗户了,夫人这两日情状明显也好了许多,您安心便是。”
姜离便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母亲的病该如何治,思来想去,还是要施针与?汤液并重,但得寻个稳妥时?机循序渐进,今日过?来瞧瞧,也是看看能否给母亲换一些?往后要用的汤方,先令她适应一二。”
芳嬷嬷一听治病之策,面上又显忧色,犹豫一瞬,先示意她再往前走。
几人上了露台走到窗边,便见简娴又如那日一般站在西窗下,今日她来的早,便看到简娴将?那孩童人偶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人偶背脊,一边轻声说着什么。她动作有些?僵硬,面上却似水温柔,唯独她黑洞洞的眼?瞳仍无生气。
姜离每每瞧见她如此,心底便不是滋味,芳嬷嬷道:“这几年,夫人的药的确没怎么大换过?,她素来是用惯了一种,再换便颇为不易,但若姑娘下定?了心思,奴婢自也希望夫人能有些?好转,如今这样子还是太不稳当了。”
二人正说着,简娴抱着人偶往窗沿上趴去,但她身子刚一弯,腰间?便传来痛感,她怔怔地扶了一把腰,似乎有些?茫然。
姜离注意到不对?,“母亲腰怎么了?”
芳嬷嬷便重重一叹,“这便是奴婢忧心之处了,奴婢人老了,有时?看不住夫人,前几日夜里夫人发病时?未曾抱得住,令她跌在榻沿腰上淤了一块,这两日给她擦着跌打损伤膏,可恢复的很慢,算一算夫人也四十一了,也不年轻了,她身边没有几个能信赖的,再过?十年,真不知谁来照顾夫人……”
姜离揽住芳嬷嬷劝慰,“您莫自责,我定尽力让母亲的病好转。”
说至此,她又想起一事,“那莲儿后来去了何处?”
芳嬷嬷叹气,“当年小姐走失时?,便是莲儿在小姐身旁照看,她犯了此等大错,没过?两日便被老爷发卖了……”
姜离一默,望着简娴的背影道:“母亲用药不易,此番若换了药,汤液多半不成,只怕要制成膏丸,再请您多费心哄母亲服用。”
芳嬷嬷苦涩道:“大小姐放心,夫人虽在病中,但因全心全意信任奴婢,奴婢换些?花样也能哄她,只是用药需忌辛辣,气味儿明显的放在饮食里便瞒不过?了。”
姜离自然应是,芳嬷嬷见她一脸沉重,又笑着宽慰道:“您安心,奴婢和夫人这些?年,虽说是清苦了些?,但有时?候也有趣味儿,奴婢编些?不打紧的故事逗哄夫人,夫人似个孩子似的听信,有时?候想想,倒像是奴婢自个儿演话本戏文似的。”
芳嬷嬷说得轻松愉悦,姜离却听得更?是酸楚,又揽着嬷嬷看了半晌,方才怕惊扰简娴提了告辞。
从蓼汀院出来,姜离心绪沉重并未言语,想着要制作丸药,便先往薛氏大厨房而去,薛氏虽有药房,却无制药工具,只能看厨房是否便利。
主仆二人一路往西北方向去,然而刚走到院门口?,却听院内一声惊叫,下一刻,一个身形丰饶的中年妇人满身是血地从院内冲了出来。
怀夕见状大惊,立刻挡在姜离身前,“出了何事?!”
这妇人粗布衣裳,腰间?系个围裙,一看便是府内厨娘,然而此刻她双手与?衣襟围裙上尽是鲜红血色,脸上也溅上了不少血点儿,打眼?看去简直瞩目惊心。
被怀夕一声喝问?,妇人也吓了一跳,她愣在原地望着姜离,惶恐道:“大、大小姐怎么来了?可是要什么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