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不是没有联邦总统在遇到类似事件时选择冷酷到底。关键就在于罗宾心里的天平到底倒向何方。现在这样的敏感时刻,联邦政府任何显得心虚或突兀的作为,都会在民众间发酵成阴谋论,从而引发舆论对政府一言一行的高度关注。要让罗宾下定决心动用武力营救,他们就需要想办法通过民意的声音给到他足够的道德压力。克莱蒙斯一进到会议室,就听到沃尔特嘲讽的声音:“没想到你弟弟的那个丈夫,作为曾经的军人,面对极端武装分子的威胁,竟然表现得如此软弱。”“他就算曾经是军人,也是个人,不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作为一个深爱自己妻子的丈夫,说出那样的话是人之常情。”克莱蒙斯淡然地回答。沃尔特没再说话,冷冷地盯着他看,他也毫不示弱地抬起眼与之对视。没过半分钟,韩梦、总参部部长以及下属情报部部长脚步匆匆地走进会议室,嘴里还在谈论着什么。看到总理和安全事务助理之间气氛剑拔弩张,韩梦沉默着推了两份报告过去。克莱蒙斯迅速翻看了一下,神情严肃地问道:“没有更精确的位置吗?”“还在进一步定位,能这么快发现他们在那一带已经是运气加成了。”韩梦的语速比往常快一些,“消息十几分钟前刚到我手里,我们正好有情报支援特遣队的作战人员在那一带活动,听当地村民说看到了‘自由阵线’的车队,上面有很多受伤的人和死人。通过排查当天的交火情况,可以排除是与正规军队交火。目前我们动用了侦察卫星,情报人员也都出动,正在那片区域搜索可疑武装力量的踪迹。”“……这离穆萨的控制区域已经很近了。”克莱蒙斯仔仔细细看着地图,皱起了眉。“是的,基本贴近穆萨的军事控制区边界。”韩梦顿了顿,才沉声说,“如果对方劫持人质进入穆萨的军事控制区,我们的营救行动就很难了。”克莱蒙斯的心沉了下去。“你那边呢?阿齐兹方面有没有说法?”见他脸色不太好,韩梦问道。“给我们回复了,说是正在联系‘自由阵线’。”克莱蒙斯有些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罗宾推门进入了会议室。“我希望,之后关于这件事的一切内部商讨都请大家严格保密,我不想再看到那种没名没姓的小专栏作家爆料这么机密的信息。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们要考虑到舆论,但也不能被民意裹挟。”这是总统先生坐下后说的。罗宾可能是被这些焦头烂额的事弄得顾不上细想,才以为是内阁泄密。不过眼下总统先生并没有意思要更进一步追究,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下午该如何回应。
韩梦带来的消息无疑对武力营救的打算来说是非常不利的,而且在真正确定塞涅尔和凯文的位置前,连营救计划都无法制定。如果表现得分外强硬、对人质的生命不管不顾,舆论必然会攻击政府。罗宾这半年里的民意支持率一直在下跌。虽然这是总统上任后的正常现象,但在出兵萨南半岛后,这一趋势更加明显。“自由阵线”又直接把绑架人质的意图归咎于联邦派兵这件事情上,导致他本人对于塞涅尔和凯文被绑架的事情负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对他来说,面临的所有选择都不是利弊分明的。作为整个联邦手握最高权力的总统,他很清楚决策总是涉及代价。但在这样形势极度微妙的时刻,他更需要无比审慎,需要对所选择的方法是否能够最大限度实现目标进行反复评估。目前看来,最好的解决途径还是先通过谈判接触,摸清楚人质的基本状况,尽量拖延时间并稳住那些武装分子。之后情况将会怎么发展,无人能够预测。在他们真正作出决定前,人质至少能保住性命。他只能祈祷塞涅尔身上千万不要发生更坏的事情,否则极端的状况会将他们推入难以抉择的困境之中。会议室里的人从上午吵到下午,终于在临近记者会前勉强达成了统一。“作为联邦总统,我很明白打击这些极端武装组织的必要性,我们不能让暴行无限制地蔓延。但这是可以等待的,在那里的人质不能等待。对我们来说,没有比带他们回家更为紧迫的要务了,他们在那里多待一秒,他们的生命就将多受到一分威胁,他们的家人就将多承受一分痛苦。目前我无法谈论更多的细节,可以告诉大家的是,联邦政府将与地区各方合作,寻求一切可能的途径,与‘自由阵线’确认两位议员的安危,竭尽全力将他们带回家。”面对一屋子的记者、闪光灯和镜头,罗宾表现得无比镇定和稳重,声音不急不缓却铿锵有力:“也希望人质家属和所有关注这件事的民众都能对联邦政府抱有最大限度的信赖,此时,我们最需要的是保持坚强的意志和团结一致的决心。请相信,这样的暴力将永远不会战胜尊严、自由、人性与良知!”凌深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画面里播出的总统讲话,手中握着的电话对面传来弟弟凌衍的声音。“哥,你还好吧?”凌衍说得有些急切,“现在有塞涅尔的消息了吗?”“还没有。”凌深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只是回道,“埃坦亚军事基地的情报支援特遣队应该正在搜寻中,没那么快。”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哥,能救的。一定能救的。”“嗯。”凌深垂下眼,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怔怔出神。“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个时候,你不能倒下。塞涅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你。”凌衍的声音变得非常坚决。左手颤抖着握成了一个不太成型的拳头,凌深沉声说:“我明白。”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以往在战场上,哪怕最危急的时刻,他都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无助又无能为力。从梅迪莎回来又失去父亲的他一度变得悲观厌世,直到爱上了塞涅尔,那种生命的活力和对未来的期盼才重新得以回到他的体内。可幸福在命运面前总是显得如此渺小又易碎,他的人生似乎走上了一条不断面对分离和死亡的道路,他在迷雾中看不到前方,只能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面对未知的结果。那是他的塞涅尔,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爱人,是他生命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能体验到的幸福的全部。哪怕谁都要放弃塞涅尔,他不能放弃。在下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