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的另一端:“啥么子呀?偷偷摸摸的。”“没啥。”景生赶紧压住枕头。“让吾看看。”斯江蹲下身,伸进去一只手。景生跟着伸下去捉她?的手,两只手在盒子边上绞在一起。斯江猛地掀开?枕头,四只眼睛落在盒子上头。楼上挂钟开?始当当当地报整点,隔壁老伯伯二十年不?变的邓丽君的歌声随着腊梅香从窗口飘了进来。“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胶着的空气变得黏糊起来,暧昧地涌动?着。景生手里?的枕头盖了回去,尴尬地解释道:“勿是吾——”斯江却转过?头看向他,舔了舔唇轻声问:“格么侬想伐?”景生全身血液倒流,冲到?胸口变成一团烈火,烧得他浑身战栗头皮发麻,手里?枕头的一角皱成一团。“吾想。”斯江仰起头咬了景生下巴一记。“夜里?等吾来寻侬。”声音虽然轻到?接近耳语,甚至有?点发抖,却慷慨激昂宛如?燕赵侠士。弄堂里?的灯一盏盏地灭了。景生穿着长袖汗衫和高中时的蓝底白条运动?裤在亭子间外的晒台上晾衣裳,运动?裤短了一小截,夜风从栏杆漏进来,绕上他的脚踝,有?点痒,他侧身轻轻挠了两下,忽然听到?楼梯轻响,他整个人和全身的汗毛立刻同时弹了起来,左手的衬衫湿哒哒地缠在了手腕上。他钻回房里?,仔细听了听,外头又没了动?静。晾好衣裳,景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像睡在油锅里?。侬想伐?想,又不?敢想,生怕会触发什么致命的开?关,发烧那夜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他硬把她?隔在被子外头,每个亲吻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越雷池一步。斯江说的是她?想,不?是她?可以。景生的手臂压在脸上,无声地笑了起来。——挂钟又一次敲响了整点,当的一声,没了。景生翻了个身,暗夜里?摸出手表确认了一下,一点钟。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突然笑出了声,猜到?斯江肯定熬着熬着又睡过?去了。一直绷紧的身体和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景生闭上眼,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心里?没有?失望,只有?安宁和甜蜜。臭囡囡,戆囡囡,好囡囡。一声轻响,门开?了。斯江赤着脚挤了进来,没等景生爬起来就一个箭步跳上了小床,撩起被子钻了进去,浑身发抖。“冷色了!”是冷的,不?是怕。景生拿被子把她?紧紧裹住,自己却坐了起来退到?墙边,后?背一凉,才忍着胸口的酸胀激荡压低了声音说:“侬还?真来了啊——”斯江从被窝里?露出半张面孔,有?点难为情地声明:“当然了,骗人的是小狗。”星星落在她?眼里?,一闪一闪。景生搬着自己盘起来的腿往回收了收:“侬勿怕?”斯江摇摇头,又点点头,唰地把被子蒙了上去,隔了几秒又拉下来,小声嘟哝:“有?点怕——”怕景生误会,她?又加了一句:“怕痛——会得痛伐?”“会得老痛格。”“侬哪能晓得?”“书上说的。”“侬覅吓人。”斯江缩了缩,咬着下唇笑了起来,被子里?的腿窸窸窣窣地探过?来,点了点景生的腿,“侬怕啦?”
“嗯。”景生的手紧紧握住自己露出来的半截小腿。“侬怕啥?”斯江咯咯笑,“侬啊(也)怕痛?”“男人勿会痛格。”两人紧张地沉默了会儿,斯江见仍旧景生一动?不?动?,便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挪到?景生跟前。景生退无可退,后?脑勺轻轻撞在墙上,垂眸看着怀里?的蚕蛹,看着她?眼里?的星星渐渐黯淡了下去。“侬勿想做?”斯江的声音有?点发抖。“对侬勿好。”景生轻叹了口气。“为啥?”“侬是小姑娘,会吃亏。”斯江一怔:“侬跟其他小姑娘做过?了?”“当然没!怎么可能!”景生额头沁出薄汗来,情急之下飚出了普通话以示郑重。“那我吃什么亏?”斯江讶然。景生词穷,半晌才想出一句委婉的话来:“我跟你做了,我没什么变化,你跟我做了,你就——从小姑娘变成女人了。”“你是说处女不?处女的?”景生抚额。“你居然这么封建——”斯江有?点小失望地看着景生,“那如?果我不?是处女,你会嫌我脏?”“当然不?会!”景生急了,就算天下男人都会这么想,他绝对不?会这么想。斯江看见他额头青筋都凸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妥,低声描补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点丧气地垂下头:“就是没想到?我送上门都没人要?。”景生的心被狠狠绞了一下,紧紧搂住她?用力压了压:“瞎三话四啥呀侬。”“格么侬到?底想要?伐啦?”斯江闷声问,“如?果勿想就港一声,下趟吾再也不?发戆了——”她?所有?豁出去的勇气和旖旎的想象都消失在这一句假设里?,泪水汹涌地漫了出来。“要?。”景生猛地把斯江扑倒,手臂撑在她?两侧,哑着嗓子问:“侬想好了伐?勿会后?悔?”斯江伸手把他勾下来,把自己贴上去,糊了景生一脸的眼泪。——楼上挂钟敲了三声,当,当,当。全身是汗的景生把一脸茫然的斯江拥入怀里?:“等些?吾送侬上去,还?痛伐?”“勿痛,”斯江抱住他的背,“侬还?痛伐?”“现在好一点了。”景生闷声笑了起来。“侬还?笑?”“对勿起。”“要?么——阿拉再试试看?”斯江伸手去摸枕头边的盒子。“求求侬,下趟再试。囡囡乖,乖囡囡。”景生把她?的手捉回来,放在自己胸口捂着。这场失败的爱的初体验,教会了顾景生和陈斯江一个新名词:yd痉挛。还?有?一个新知识:男人也会痛,很痛,差点断掉的那种痛。失败乃成功之母。作为两个挺聪明挺擅长学习的孩子,景生和斯江对这夜的折腾和疼痛百思?不得?其解且心?有余悸。斯江的生理卫生知识实在乏善足陈,她从善让那里得?到的都是自我保护技巧和“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的女?权主义观点,这自我保护过了头该怎么搞,一无所知,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不了主又该怎么搞,更加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