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蛋糕的饭盒往病床下踢了踢。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一片闹腾中,斯江抬起头,看见王璐的眼睛里闪着星星,比幸运星更亮更美?。如果她是阿哥,应该也会喜欢这么有心的女孩子吧。斯江又?默默低下了头。同学们走了,病友们开始揶揄顾东文,开着景生和王璐的玩笑?,有人扯下那彩色的线,仔细研究上面一只?只?纸鹤,赞叹现在的小姑娘多?么心灵手巧。景生吃好?晚饭,一家?人说了会话,顾东文帮他躺着上完厕所?,打水替他擦好?身,往他手上套了根红绳手链,上面吊着一颗金珠子,和给斯江的那根一模一样。“辟辟邪,压压惊,以后就都顺顺利利了。”顾东文扯住景生的脸皮来回拉了拉:“你还真是比你老子有出息啊,当年都是我们费尽心思去讨好?小姑娘,现在啧啧啧,倒过来了。”“你又?瞎三话四什么!”景生别开脸:“卢护士找你呢,你还不去费尽心思负荆请罪?”顾阿婆笑?着往景生枕头下塞了两张符:“这是静安寺和玉佛寺请的两张平安符,都是大师开过光的,你以后也要带在身上。囡囡啊,你给阿哥的礼呢?看你那天忙活了一整天,写啊弄的,星什么星的,快拿出来呀。”斯江抬眼瞄了一下景生,神使鬼差地说:“外婆你弄错了,那是给我们班级活动要用的。”她从包里取出饭盒子,打开来闻了闻:“我给阿哥买了栗子蛋糕,不过可惜阿哥已经吃过奶油蛋糕了——”景生一把抢了过去:“你还想私吞?无?法无?天了你。”斯江递给他勺子,眯起眼笑?:“祝阿哥生日快乐,早点活蹦乱跳。”景生一口气吃了两个:“剩下两个我明天当早饭。你下个礼拜期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斯江哈哈笑?:“全部及格没问题,我就缺了一天半的课,早补上了,等?下回家?再复习一下代数和物理?的错题。”景生想起唐泽年送来的笔记和错题大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没想到给斯江出题帮她复习分析的活现在都轮不到他了。这夜回到万春街,斯江把那装着幸运星的奶瓶塞在了装小学课本作业本的纸箱子里,堆到了大衣柜的最上面。人生
景生术后的日子极其枯燥,他感?觉得到右腿在石膏里一天天的退化,有种慢慢生锈和枯萎的感?觉。每天吊六瓶点滴消肿,另外打?防血凝的针,别人都说这个针巨疼,他觉得比起插导尿管还好,就是皮下注射不容易消痕,两条手臂布满了结块。斯江认真地画了一张结块地图,按注射日期标上一二三四五……,好方便护士选空档避开最近几天的针眼,成了骨科病房的佳话,不少其他病房的病友和其他楼层的医护都特地跑来瞻仰“结块地图”,朱医生笑言斯江将来可以考虑考医大。顾西美寄了十斤新疆大枣到万春街,同时斯南的慰问信也到了,还附上了几张她c位出道的《绣红旗》演出照片,节目在阿克苏拿了一等奖,去?乌鲁木齐参加自治区汇演拿了二等奖,上了报纸和电视,照片上的斯南表情悲壮,英勇无惧的革命情怀感染力极强。病友们表示:景生你家小阿妹和大妹妹长得一点也不像,小阿妹更漂亮些,像外国洋娃娃。邻床爷叔对斯江开玩笑:“斯江你也好看的,就是门牙大了点,像只?小白兔,真可爱。”斯江立刻抿紧了唇不肯说话。又有一个自来熟的阿姨凑过来哇啦哇啦:“刚刚走的那个小王同学也漂亮的,一看就是干部家庭出来的大家闺秀,洋气,有派头。斯江啊,阿姨说几句不好听的,不过都是为你了好,你可不要?生气,其实你可以学学她穿衣裳,小姑娘嘛不要?天天灰不落拓的,小王同学那件玫瑰红马海毛开衫真好看,还有今天她穿的大红风衣多精神,啊哟,还都是一百(第一百货)买的名牌,一分价钿一分货,勿会错格(不会错的)。”斯江不理她,端起?脸盆出去?打?水。“要?我说,小王同学最好看,对?伐?”阿姨来劲了,非要大家同意她的审美:“斯江也太瘦了点,小姑娘还是要?有点肉才好,要不然将来生孩子有得吃苦呢——”景生突然“啪”的把照片收了起?来,沉着脸说:“你知道什么?叫好看吗?我家斯江就叫好看,别人跟她比,至少差十条黄浦江。”阿姨冷不防被冲了两句,一时脸上下不来,尴尬地笑了笑:“啊哟,到底是亲阿哥阿妹,好好好,你家斯江最好看,阿哥心里总归阿妹最好看,真是要?好得来。”“我家南南也好看,不过比起?斯江也要?差一条黄浦江。好看就是好看,跟阿哥阿妹没什么?关系。”景生撩了撩眼?皮:“当然,只?有上过美术课的人才会懂什么?叫真正的好看。”阿姨气得嘀咕了几句,悻悻然回到自?家病人那边去?了,爷叔们笑得不行,等斯江打?了水回来,发现病房里气氛诡异,景生躺在床上闭着眼?,一贯上翘的嘴角抿得紧紧的,眉头拧出了一个川字纹,很明?显,阿哥生气了。斯江绞了毛巾给景生,看向邻床的爷叔,无声?地问了句:“怎么?了?”“十条黄浦江。”爷叔朝她眨眨眼?。病房里的人们大笑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复述了景生的话,开始认领自?己和斯江相差几条黄浦江。斯江臊得涨红了脸,手里下死?劲捏了几下毛巾,最后扔在了景生脸上:“阿哥!侬最戳气了!”景生见她气跑了,随手丢开毛巾,一把扯起?被子蒙住自?己,脸狂热,心狂跳,他怎么?就突然忍不住跟毫不相干的人计较起?斯江好看不好看了,看来不只?是大腿在生锈,脑子和嘴也好像一起?生锈了,真是有毛病,病得还不轻,一天吊六瓶点滴估计不够。陈斯南半辈子都记着这一条黄浦江的仇,动辄搬出来要?挟景生,没少敲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景生每遭勒索,就不免有“一回头已是百年身”的感?慨。——十一月下旬,景生终于摆脱了在病床上大小便的人间炼狱,开始拄着拐杖在病房的长廊上慢慢走动,下午四点到六点,班上的互助小组会来病房给他补课,王璐依然天天锲而不舍地来报道,无论?景生说多少次也不退缩。病友们开玩笑说上辈子小姑娘肯定欠了景生很多钱,这辈子来还债的。景生拿王璐没办法,说不感?动是假的,除了家里人,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好得这么?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好得让他有点承受不住。同学们的揶揄,病友们的打?趣,护士们别有深意的目光,还有斯江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