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人,二皇子天生右脚有疾,不良于行,十二年前,他冠礼一过,青皇就赐封他为康王,将东边四城划给他做封地,让他去封地了。三皇子庆王、五皇子安王,两人母亲都是三夫人之一,只是庆王的母亲还在世,安王的母亲十五年前便已病逝。后来,安王也被青皇派去了封地,成年皇子之中,只有庆王独留京都,一直未曾去往封地。皇后独留一女,青皇甚是疼爱,赐封青国最是富庶的颖丰给她做封地,并在中洛给她开立公主府,后给她赐婚尚书令何道的长子,她成亲后,依旧留在中洛。庆王一向与颖丰公主交好,庆王妃也出自大族。大家都猜测,这皇太子人选,八成是庆王了。安王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可惜与郑家小姐无缘,郑家小姐早已嫁做他人妇,他的亲事却因放不下这郑家小姐耽搁了下来。若他在中洛,这事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可是,他不在。西北苦寒,若是安王一直回不了中洛,就算他样貌能力再怎么出色,中洛各个府邸,也不是那么想攀他这门皇亲。上一次,他被召回中洛时,青皇似是有意给他挑选王妃,但是他好像还是没放下那郑侧妃,回绝了青皇。没过多久,他又被青皇遣回西北了。中洛那些刚有点想法的府邸,也急忙将那些想法给按下了。然而,迄今为止,青皇还未下诏册立皇太子。安王虽然在民间口碑不如庆王,但是他战功赫赫,青国能够打下淮桑、开疆扩土,少不了他的功劳,这些都是庆王无法比的。至于安王攻打桑淮时的那些斩尽杀绝的举动,虽依旧有人斥责,可也有人认为那就是‘骂在当代,功在千秋’,与家国社稷比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他被青皇重新召回中洛,青皇已透出要给他挑选王妃的意思。若这安王此后真能长留中洛,这储君之位,花落谁家,也未可知。另外,安王三年两度奉召而归,虽说仍旧是个大忙人,但是也已有不少妇人女子见过他,知他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说身份才能,就这长相上也不知比中洛好些个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强上多少。要说年纪,他也不算特别大,这男女成亲,男子长个八、九、十岁,再是合适不过。听说他府上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如今又有战功、兵权在手,正是女子择婿的上上之选。青皇要替安王挑安王妃的消息一传出,中洛各个府邸的人心都开始攒动了。这几个月,达官贵人家的妇人小姐们但凡聚在一起,都会谈到此事。上个月安王从南边巡视归来后,大家谈论此事的热情更加高涨,猜测到底最后谁能成为安王妃,更希望这安王妃的人选会落到自己府上或头上。青皇前两日还下旨,今年除夕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有爵位的府邸,都可携家眷参宴。这在众人看来,这场除夕宴就是为了给安王选王妃准备的。故而,今年这华锦坊的生意比往年这个时候还要好。袁松不在中洛,但他官职不低,他又无适龄的女儿,袁夫人外向开朗,善解人意,故而很多妇人都愿意和她谈论此事。这样一来,一盏茶很快就过去了,两盏茶……华锦坊里各府夫人小姐正在争相谈论这安王妃人选时,信阳宫中青皇也在询问当事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这些女子,你可有中意的?”楚默离将内侍手中的画像又环视了一圈,默不作声。青皇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都不满意。“这些你都不满意,可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楚默离目光微垂,“没有。”青皇观看着他的神情良久,“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子做王妃?”“随便。”他这一句‘随便’,让青皇似是被噎了一下。随便,他又哪个都不满意,这是随便?青皇看了孟柏一眼,孟柏立马指挥内侍将画像换了一批。“那你自己挑一个。”楚默离目光抬起一点,胆大的与青皇对视了须臾,他又垂下眼眸,并未看新的画像一眼,道:“父皇做主便行。”这要是换个人说这话,青皇有可能就真的自己做主了。他说这话,语气似是十分恭敬,可青皇怎么听怎么别扭。青皇瞧着这样恭顺的他,想起外界对于他迟迟不娶亲的原由,转而又想起当年他取消他与郑家那门婚事给他的承诺,将做主这事给按住了。问题在于,他也不是不让他自己做主,而是他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找出个中意的人来。“你若是有中意的,只要她家世清白,品行端正,你说出来,都可随你意。”楚默离毫不动容,“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此事,父皇做主便是。”听着他这话,青皇相信了他刚才了所言。他是真还没有找到中意的。青皇从前是不信外面那些传言的,以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并不觉得他还放不下郑家的那个女儿。可是,如今看他这态度,他又有点要相信了。,!“你是不是……”他想说他两句,可郑家那个女儿如今又是他另一个儿子的侧妃,也不好提。楚默离听他话语停住,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辨出他的意思,自己主动道:“父皇误会了,当年的那些事,早已过去,儿臣并未怪过父皇。”他的神情话语中没有任何负气、憋屈成分,青皇听出他此话是出自真心。既如此,他为何还不想着成亲?“既如此,那你就好好看看这些姑娘,挑个满意的,朕给你们赐婚,年后就成婚。”楚默离头仍旧没偏,“父皇随便挑一个就行。”青皇去端茶的动作停下。什么叫他随便挑一个,这又不是他选。还有,这个随便,听着又是那么的别扭。青皇将端茶的手收了回来,盯着他看着。旁边的内侍与孟柏都感受到大殿明显比之前冷了,楚默离却还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只字不言,似乎没有这种感受。三息过去,青皇想起他这个年纪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们兄弟几个都已经能念书写字了。他倒好,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比寺庙里的和尚还清心寡欲。想到这里,青皇思维猛地打住,上下又看了他一眼,心中冒出一种猜想。“你,不愿挑选王妃,是不是……”楚默离明显感受到他在打量自己,最后的目光耐人寻味,再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楚默离视线抬高了些许。青皇话到嘴边,看着殿中还有其他人,换了个问法,“之前身体受伤,可休养好了?可要再宣个太医过来?”他问得正经委婉,楚默离却很快从他犹豫和正经的对比中,似是明白了他在欲言又止什么。“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的身体已经痊愈了。”“真的?”“是的。”“那可有其它不适之处?”“没有。”“你不愿成亲,不是身体的问题?”“……”楚默离无奈肯定道:“不是。”青皇再三与他确认后,又仔细留心了他的神情,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猜测。既然不是身体有问题,他就又耐心开口,“你三皇兄只比你大上两岁,如今他的长子,过了年就十岁了。你,是打算,再过几年,等朕殡天之后,再成亲生子?”孟柏听到他这话,立马跪了下去,周边的内侍也赶紧跟着下跪。楚默离没跪,视线又抬了一点,正经回道:“父皇,正值壮年,定能千秋万岁,看到七弟、八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孟柏吓得伏在地上的手一抖,稍稍抬头分别望了楚默离和青皇一眼,发自内心地想喊他一声祖宗。青皇被他噎住,手又想伸向茶杯。但是看着他正经恭敬地神色,他这火又有点发不出来了。父子俩无声较量了半日,青皇让楚默离滚回去了。伏在地上的孟柏听着楚默离远去的脚步声,感觉自己捡了条命,暗中松了口气。他在心里再次喊了他一声祖宗,抬头看到青皇脸色还是不太好,又赶紧爬起来安抚青皇。青皇缓下来后,不免又怀疑刚刚猜疑之事,琢磨许久,还是不放心地吩咐孟柏,“再差个太医去安王府。”安王妃的人选,因为这个岔子,一时仍未定下。华锦坊内,一群女人聚在一起,稍微一聊,一上午差不多就过去了。直到有位夫人说家中夫君近日晌午会回府用饭,准备先走时,大家才意识到时辰不走了。袁夫人看袁煦那边也已经试好了衣服,这才起身。袁夫人看水乔幽只挑了一件,就做主又给她挑了两身合适的,其中还挑了件外衣让她直接穿上了。衣服一上身,袁夫人和袁煦看着她都有些发愣。袁夫人感叹道:“果然,人靠衣装。”感叹完,转头一看自己的儿子,骤然又觉得这话也不全对。她又改口道:“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袁煦显然已经是习惯自己母亲这个性子了,只是在心里替自己同情地叹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周边还没走的几位妇人也看了过来,想要向袁夫人打听水乔幽的人更多了。袁夫人看出水乔幽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氛围,更主要的,她们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都什么样子,她也是一清二楚,就以时辰不早了、要回去侍奉婆母为由带着两人先离开了。看到楚默离从宫门里出来,时礼立即撑着伞走了过去,同他禀道:“殿下,昨日下午,袁府的家眷回到中洛了,是水姑娘护送袁夫人他们回来的。”楚默离偏过视线。时礼明白了自己这消息打听得对,继续道:“袁夫人担心雪天路滑,路上出事情,将水姑娘留在了袁府过年。”楚默离听到后半句,脚步迈得快了些。时礼跟上他,将最新的消息也一同告知,“今日上午,袁夫人带水姑娘去了华锦坊。这个时候,可能还没离开。”楚默离上了马车,时礼收了伞,准备赶车,却没听到他吩咐。,!他便向车厢里问了一句,“殿下,去何处?”楚默离把玩着手指间的铜板,铜板转了几圈后,他才出声,“回府。”时礼微怔,等了两息,里面的楚默离也没说第二句话。时礼应下,“是。”安王府在城东,华锦坊在城南。从宫中出来,去安王府,只需经过三条街,无需经过城南。然而,袁府也在城东。临近年关,中洛每条街上日日都是马车轿子来来往往,堵得厉害。其中最堵的莫过于学林街,从宫中到安王府过得第二条街恰好是这条街。楚默离的马车到时,街上堵得水泄不通,等了一刻,车也没动三丈。楚默离看街上还堵了不少官员马车,让后面跟着的护卫先走,再吩咐时礼绕道。时礼观察各条街道情况,绕了几条街,可是在路过一条名唤六平街的老街时,又被堵住了。走走停停,马车走了一炷香也没走出去。时礼准备让旁边迎面而来的马车让一下,还没开口,旁边那辆马车后面就有马车撞了。这一撞,直接导致了前面三辆马车都被波及。最前面的马车因为后面撞上来的力道,也撞到了楚默离的马车。楚默离让护卫走了学林街,自己转道这边就让时礼将马车上挂着的令牌给收了起来。对面也不知这边是安王的马车,急忙下去查看后面的情况。后面三辆马车上也陆续有人下来,本就热闹的街更热闹了。时礼下车查看,往对面望了两眼,就注意到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人。他连忙返回,禀告车里的楚默离,“殿下,袁府的马车也在对面。”楚默离手里还在把玩着铜板,闻言手上动作停住,掀开了车帘。时礼站的位置打眼,水乔幽从马车上下来,扫向周围,才扫一半,也看见了他。她见他往回走,下意识顺着他行去的方向看了过去,瞧见对面的马车,马车里的人正好掀开车帘。两人视线隔空对上。:()日暮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