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贴毒物标识!”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林尔善回身一看,病房一角,房子明跳下病床,脸上涕泗横流,不知是有机磷农药的作用,还是担心队长和战友留下的泪水,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紧紧揪着隔壁床病人的衣领。
那人是运载农药的货车司机,中毒也不轻,泪流不止地重复着:“我错了,我错了……”
当时消防队接到报警电话,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车祸,没有携带足够的防毒设备。到达事故现场后,农药挥发、毒气蔓延,他们才意识到车祸伴随着大量的农药泄露。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解救被困的伤员刻不容缓,消防员们只能简单做好防护,义无反顾地冲进事故的中心。
高燃是最前面的那一个。
“如果你按照规定张贴毒物标识,我们就会有所准备,就不会伤得这么重了!”房子明举起拳头,就要往司机的脸上砸落。
“小房,不要冲动!”林尔善已经来到他身后,手掌握住了他的拳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打死他,也于事无补,反倒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小林哥……”房子明回过神来,泪水夺眶而出,“高队长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林尔善抿着唇。
作为一个医生,对于医生的病情,林尔善没办法给出任何保证,因为个体差异和意外情况的存在,一切皆有可能。把话说得太满,是很不明智的,有时候会给医生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
“高燃一定会没事的。”林尔善无比笃定地说。
这是他给房子明的承诺,也是给自己的承诺。
如果高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会独活。
“叩叩叩。”
病房的房门被敲响,林尔善叫了声:“请进。”
房门打开,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
他个子很高,鬓角发白,眼尾藏着褶皱,看上去有种历经沧桑的干练老成,好像发生天大的事情,都不会让他乱了阵脚,但是此刻的眼神,却显得急迫而惶然。
林尔善愣了一下,那张面孔非常眼熟。
男人的视线在一众病人脸上逡巡,锁定在高燃脸上,快步走来:“燃燃!”
高燃无法回答。
林尔善回过神来:“先生,您是?”
“我是高燃的父亲。”看着儿子了无生气的脸,男人眼里流露出心疼和痛苦的神色,转头看向医生,而在他看清林尔善的样貌,也一样愣住了,“小善?”
林尔善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终于对上了号:“您是诚叔叔的同僚?!”
“是我。”男人掏出证件,“润城市公安局刑侦队长,高进。”
警员证上的照片比他本人年轻一些,与林尔善记忆中的重叠,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高中时期,那个彷徨无助的下午,他听到了魏诚殉职的噩耗,却始终不愿相信……
“燃燃怎么样?”高进问。
林尔善定了定神:“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由于呼吸抑制导致的脑缺氧,目前还没有苏醒。”